她沒有蠢到忘了與他訂親的人是冉芷凌,假如她不是冉芷凌,而是翟雙雙,那麼他就屬于冉芷凌所有,並不屬于她。
他不再是她的了;不能再溫柔擁她入懷;不能再纏綿吻住她的唇,就連十指交扣對她而言都將是遙不可及的美夢。
老天爺怎能跟她開這麼大的玩笑?!在她以全副心神深愛著嚴釋策之時,竟將她打入萬劫不復的地獄當中,她究竟做錯了什麼事?
嚴釋策難過的伸出手想要抓住她。「雙雙。」
雙雙退了開來,不讓他踫觸到她,她轉頭看著美麗高貴的冉芷凌,再看向俊逸瀟灑的嚴釋策,盡避已淚眼模糊,卻清楚的知道他們兩人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身為小丫鬟的她壓根兒就配不上他。
愈想愈覺失意悲傷,所有美麗的過往全在腳下碎成片片,她難過的嗚咽了聲,不願接受事實轉身逃開。
「雙雙!」心急如焚的嚴釋策想也沒多想,撇下大廳里的所有人快步追上。
他們兩人一前一後分別跑開,看得翟吉人與許金花目瞪口呆。
「這……是怎麼回麼?」心生不安的翟吉人語氣虛弱地問著妻子。
「我……也不曉得。」許金花搖了搖頭,這樣傷心欲絕,飽受情愛糾纏的女兒可是她頭一回見著。
「咳,我家主人突然有急事離開,請三位見諒;小春,還不快點為貴客奉茶?」方總管輕咳了聲,拉回他們的注意力,喚著躲在外頭的小春。
「是。」小春被廳內所發生的事給嚇白了臉,經由方總管的叫喊,這才回過神來,立即上前為他們添上茶水。
翟吉人與許金花局促不安,干笑了兩聲。
冉芷凌氣定神閑端起茶盅輕輕啜飲,彷佛未婚夫婿追著她的貼身丫鬟跑開,再正常不過。
哭著離開大廳,急奔的粉女敕身影穿過花廊,踩過鵝卵石鋪成的小徑,種植在牆邊突出的桂花枝枒拍打上蒼白的臉頰,白女敕臉頰立即出現一條紅痕,痛得黑亮的眼瞳落下更多悲傷淚水。
「雙雙!」緊追在後的嚴釋策伸長手臂抓住她。
「你別理我。」雙雙甩開他的手,邁開步伐再往前跑,右腳踩到一顆圓滑的鵝卵石,一個不穩,整個人重重跌倒在地。
在後頭的嚴釋策來不及拉住她,眼睜睜看著她跌倒,心疼的將她自地上拉起。「你摔疼哪兒了?」
焦急的目光來回梭巡斑斑淚痕的小臉蛋,發現她的右頰有一條紅痕,心痛如絞。「你的臉受傷了。」
「你別管我!」跌得雙膝、手肘疼痛不已的雙雙用力將他推開,深怕自己會陷溺在他的溫柔當中。
從頭到尾他就不屬于她,事實已清楚擺在眼前,她不可以貪婪妄想奪取他,那是不對的。
心痛得厲害的嚴釋策雙手握住她的肩頭,吼著︰「你受傷了,我怎麼能不管你?」
她忍著疼痛再將他用力推開,拒絕他的關懷。「我受不受傷都不關你的事。」
嚴釋策被她的話給惹惱,氣得大聲咆哮︰「我愛你,你說怎麼會不關我的事!」
雙雙被他突來的話語給震得腦中一片空白,眼角猶掛著晶瑩的淚珠,傻愣愣瞪著他看。
「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我愛你,這麼明顯的事難道你還不知道?」這個小笨蛋,不會到現在還不了解他的心吧?
「你不可以愛我。」她的心為他的愛感到歡喜雀躍,可又旋即感到無比悲傷,如果他是在今天之前這麼說,她一定會開心得手舞足蹈,但是他現在這麼說,只會使她更加難過。
「為什麼不可以?」他沒好氣地反問。
「因為我不是真正的冉芷凌,你應該要愛她才對。」這麼簡單的事,他何必問,再傷她一次心?
「不管你是不是冉芷凌,就算你是瘌痢頭,我也要愛你,不成嗎?」他說得理直氣壯,不論身分地位,愛就是愛了。
她拚命搖頭,努力抗拒他的愛。「不成!」
天知道她有多想投入他那寬闊的胸膛,大聲告訴他,她也愛他,而且是好愛、好愛,偏偏她不能那麼做。
她好痛苦,痛得感到好絕望。
「你盡避欺騙自己,說不成吧!反正我就是要愛你。」他不理會她的拒絕,蠻橫的將她用力擁入懷中。
雙雙用力捶打他的胸膛。「你放開我!」
「你盡避打吧,我就是不放。」
「你可惡!可惡!」她打、打、打,本來打得很用力,到了最後因為心疼,也因為貪戀他的懷抱,便不再激動掙扎。
小臉埋進他的胸膛,傷心地嚎啕大哭。「為什麼會這樣?我不要這樣,一點都不想要。」
為何她不是冉芷凌?她從未如此渴望變成另一個人,渴望到心糾結一團,假如她是冉芷凌,就能名正言順和嚴釋策在一起。
明知這樣想很不該,但她真的好想要愛他,好想、好想。
嚴釋策拍撫她的背脊,痛苦的啞著聲︰「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難過的閉上眼,結實的雙臂將她摟得好緊、好緊,痛恨自己沒能為她擋下所有災難,使她如此傷心難過。
天空蒙上一層灰暗,沁涼的風帶著濃濃愁緒,輕輕抖落在愁腸滿月復的兩人身上。
哭紅了雙眼的雙雙被嚴釋策送回房後,僅覺眼前一片黑暗,再次將自己深深埋進棉被里,眼淚如斷了線般,潸然滾落。
「小姐,你就別再傷心了。」小春不知如何是好,不停的在她床畔打轉。
棉被里的雙雙哽咽著聲,哭紅了鼻子。「小春,你別再叫我小姐,我是假的,根本就不是什麼小姐。」
「不管小姐姓啥名啥,在小春心里,小姐始終是小姐,沒有真假之分。」小春堅持不改口。
「謝謝你對我這麼好,小春。」小春的雪中送炭,令大受打擊的雙雙感覺溫暖了些。
「小姐也一直都對小春很好呀。小姐,你听我說,就算天塌下來,也會有當家的替你頂著,你不要想太多了。」
小春一提及嚴釋策,使雙雙全身抖個不停,哭得更加厲害。
「小姐,你怎麼愈哭愈厲害?當家的若知道,肯定會心疼死的。」小春見她哭得傷心欲絕,慌了。
雙雙搖著頭。「你別再提他了。」
「為什麼不提當家的?雖然現下當家的人不在這兒,可當家的心上人是小姐你啊!」小春可不許雙雙將當家的排拒在心房外,從頭到尾她可是清楚看見他們倆有多情投意合,好好一樁姻緣當然不能因為真正的冉芷凌出現而摧毀。
雙雙捂住耳朵不想再听小春談論嚴釋策,此刻她只想將自己深深埋起,什麼都不听。
「我的好小姐哪,你千萬不能辜負當家的一片真心。」小春苦口婆心勸著。
緊閉的門扉從外被輕敲了兩聲,小春起身開門,即見許金花站在房門外。
「小泵娘,我想同我女兒說幾句話,行嗎?」許金花往里面探頭,見到雙雙將自己埋在棉被里。
「呃……好。」小春遲疑了會兒,心想許金花要和自個兒的女兒說話乃天經地義,她實在沒理由阻止,于是退了出去。
許金花進了房內,順手帶上房門,以免被外頭的人听見她們母女倆的談話。
她坐在床畔,硬是拉下棉被,讓埋在里頭的小臉蛋露出來。
「雙雙哪!」
雙雙抬起紅通通的雙眼,看著說是她娘的中年婦女,唇瓣抖顫,並不應聲。
「我不曉得該怎麼對你說……」許金花長嘆了口氣。
雙雙用力吸著鼻子,低垂的眼兒望著緊握糾結的雙手。
「當年咱們還待在「福報村」時,日子過得三餐不繼,我和你爹能不能將你養大都還是個問題,于是咱們離開了家鄉,流落四方受人欺凌,好不容易蒙得老爺與夫人收留,這才能過上三餐溫飽的好日子。」許金花緩緩道出當年的事,希冀雙雙听了能恢復記憶。
許金花所說的事,她一點印象都沒有,但還是靜靜听她敘述。
「老爺和夫人待咱們可說恩重如山,你雖然身為小姐貼身丫鬟,可小姐從無一日虧待過你,甚至與你情同姊妹,你就算是忘了過去種種,也斷然不可忘記這份恩情。」
雪白貝齒緊咬著唇瓣,雙雙仍舊是不搭腔,可娘親所說的話已在她心頭發酵。
許金花慈愛的撫著女兒的長發。「從小到大你就是個懂事的孩子,從不曾讓爹娘操心,就連殺手闖進府里那一夜,你也二話不說,馬上裝扮成小姐引開殺手,讓我和你爹帶著小姐逃走。」
雙雙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那一夜是她假扮成小姐,被殺手殺成重傷,使得隨後趕到的嚴釋策誤以為她是真正的小姐,將她帶回府里治療。
誤會因此產生,讓她不懂分寸愛上嚴釋策,再也收不回丟失的芳心。
「你是如此懂事,連生命都可以為小姐犧牲,現下小姐回來了,你該守本分,明白嗎?」
就算女兒失去了記憶,可性情是不會改變的,仍舊是個善良肯為人著想的好姑娘,許金花已瞧出女兒心系于嚴釋策,怕她一錯再錯,這才特地過來要她懸崖勒馬。
雙雙的頭愈垂愈低,咬著唇瓣的貝齒也愈陷愈深,娘親所說的話,她全都懂,但懂是一回事,有沒有辦法做到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許金花強迫女兒抬起頭來,直視著女兒的雙眼,認真說道︰「雙雙,小姐對你好到無話可說,你不能對小姐做出忘恩負義的事,明白嗎?」
不停掉淚的雙雙很想大喊,她壓根兒就不想當知恩圖報的好人,這一刻就算全天下的人罵她忘恩負義,她也想盡情去愛嚴釋策,可是……她不行,她沒辦法狠下心不理會娘親的勸阻,沒有辦法昧著良心去做不該做的事。
拔況不管小姐是否與她情同姊妹,倘若她硬是搶走嚴釋策,已失去爹娘的小姐,又要失去唯一能依靠的未婚夫婿,這叫小姐情何以堪?
「你配不上嚴當家,像他那麼優秀的人,唯有小姐才有資格與他匹配。」事實雖然殘酷,但終究得去面對。
終于找到說話力氣的雙雙沮喪地垂下雙肩,有氣無力道︰「你說的,我全都明白。」
「你能明白是最好,過兩天娘和你爹就帶你回「福報村」去,以免你胡思亂想。」許金花已經通盤想過了,以後不能再讓雙雙待在小姐身邊,倘若一時耐不住,還和嚴釋策互訴情衷,豈不是對不起小姐?與其讓小姐遭受背叛,傷心以淚洗面,不如讓她橫下心來,斬斷這段不該有的孽緣。
「什麼?」雙雙渾身一震,要她離開嚴釋策,豈不是等于要將她的心硬生生挖出來,她如何走得開?就算真走開了,沒有了心的她可還活得下去?
「這是你該做的。」許金花拍拍雙雙的肩頭。
雙雙鼓起勇氣,懇求的看著娘親。「我……我不想走。」
許金花眼一瞪,以最嚴厲的語氣說︰「你不走不行,難不成你想見小姐不幸,那你就開心了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想待在嚴釋策身邊,只要能看著他,我就會覺得很幸福,我不會奢望更多的,求求你,讓我留下來好嗎?」雙雙抓住娘親的雙手,不住卑微乞求。
「不行就是不行,要知道,做人不懂感恩圖報,可比禽獸還不如!」許金花用力甩開她的手,拒絕接受她的乞求。
「可是……」
「沒有可是,過兩天咱們就向小姐和「未來姑爺」辭行,不許你再有不當的貪念,懂嗎?」許金花狠狠斷絕她的想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