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禮貌,我在跟你說話,你居然在傻笑!」芬蒂兩手插腰,佯慎。
蔣擎敘述回神,甩掉腦袋里的小今,收起表情。「對不起,我沒听見你的話。」
「我說,我要是真的跟你計較身為未婚夫的熱情的話,早就活活氣死了!」
他置若罔聞。「今天晚上……」
「我知道,你有很多的會議要開,最好呢,我識相一點離開,不然的話會讓你感到很困擾。」
芬蒂了解的一彈指,把他要輸歐的話模擬了十成十。
蔣擎失蹤了兩個月,她遍尋不著他的人,手機不接,E-mail不收,連蔣欣都不著地他去了哪里,好不容易等到他回國,他卻常常借故不合她約會。
理由很簡單,除了忙還是忙,她不著地過去那段時間他去了哪里,做過什麼事,只隱約嗅出情況不對勁。
他不一樣了。
以前他也忙,也是三次約會兩次爽約,但沒有這回避得這麼明顯,她是女人,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他們之間有問題。
可是,她太了解他的性格,若他真的不打算和她履行婚約,也不是那種會閃閃躲躲、閃爍言詞的男人。
他會直接對她說︰「對不起,我不能和你結婚,如果有什麼可以彌補你的方法,請告訴我。」
他並沒有這麼說,那麼是哪里發生問題?
她追問過,他不答,她猜想過,卻猜不出可能是的答案,她很清楚,只要他不肯說,誰都沒有本事從他嘴里逼出任何事。
她明白,愛上這種男生必須學會寬宏大量,必須體貼他對工作的熱忱,必須接受他對女人的漫不經心,必須確定愛情對他不會重要,不管有沒有自己,他都不會失意,不然,有沒有婚姻枷鎖困住兩人都一樣,他們早晚會勞燕分飛。
「對不起,我真的很忙,我很長一段時間不在——」
「不行,再忙,今天晚上都得空出時間。」
她截下他的話,手一扶,完美的臀部做上他的辦公桌,修長優雅的長腿交叉,閃閃發亮的唇蜜勾動誘人笑容。
口紅……蔣擎看著她的口紅又笑了。
「誰規定所有的女生都啞擦口紅,那種東西有怪味,對身體不健康。」小今吐舌頭,做鬼臉。
「女為悅己者容,這句話不是我發明的。」
「要口紅嗎?很簡單。」她咚咚咚跑進屋子里,從冰箱里抱出一大盆冰涼的桑葚,直接擺在他盤坐的雙腿間。
「做什麼?」
「吃掉。」
「我剛吃飽。」他明明記得外婆說這些呀留到明天熬果醬用的,下午他和小今蹲在大水桶便洗桑葚洗到腰酸背痛。
「你不是要口紅嗎?把它們吃掉,保證不只口紅,連‘舌紅’也有,要不要試試?天然有機,補血養氣哦。」說著,她捏起一顆碩大的果實,一步步向他逼近,要往他嘴唇上面涂。
他哈哈大笑,左右手各抓一顆,壓在她臉上。
她又尖叫起來。「啊——你干什麼?!」
「我幫你涂腮紅。」有了腮紅,她更像外婆口里的小幫子。
「好啊,要玩誰怕誰!」小今火大的抓起他的手,用腋下夾住,搶過他手里的桑葚,擠成泥涂在他的指甲上。
蔣擎又晃神了。芬蒂心底的不安逐漸擴大,她勉強擠出笑臉,推推他的手臂。「喂,你有沒有專心听我說話。」
從回憶間被拉回來,蔣擎有一絲不耐。「你說什麼?」
「我說欣姐要我們回去吃晚飯,家里有客人。」
「客人?」姐姐從不需要他回去替她應付什麼客人的。
「對啊,听說蔣帶了一個女孩子來美國,大概是他的女朋友吧?我還沒見過蔣呢,听說他長得很帥對不對?」
是那個家伙,煩!
異母兄弟中,就數他最煩,蔣昊、蔣譽很知趣,不會拿著熱臉來帖他的冷,他只要表態幾次,就能拒絕他們的糾纏,不像蔣,像貼皮糖,粘得讓人受不了。
至于女朋友更不用提了,蔣換女朋友和換一樣勤,今天的女朋友,明天的陌生人,如果風流有排行榜的話,他一定年年穩坐第一名。
「哎呀,你這個人啊,長輩的事情我們又管不了,何況分分合合是這個時代的產物,都十幾年過去了,你還在怪伯父,就真的太過分了。」
芬蒂的手撫模著他的手臂,蔣擎沒有感覺,她的手不像小今,軟軟甜甜地貼附他的心。
他的沉默,促使了芬蒂的尷尬。
「你是我見過最固執的男人,你真的認為婚姻都該天長地久嗎?」她皺皺鼻子,吶吶地說。
看著她,蔣擎又想起小今。小今也會對他的話不以為然,但她不會皺鼻子,她會吐舌頭,用紅紅小小的舌頭對他挑釁,他不生氣,只覺得想笑。
他的笑覺神經一定拉在她的手里,她一扯,他就控制不住的笑容可掬。
不行,他不能一直想著小今。
他直視芬蒂。「如果你沒本事和我天長地久,就別和我一起跳進婚姻。」
「……我真幸運,踫到你這麼尊重家庭傳統的男人……也好啦,至少以後不必擔心外遇問題,老公永遠是我的,誰都別想和我搶。」芬蒂順勢找台階下,她知道上一個話題以及惹惱了他。
蔣擎沒答話。
她聳肩。「好了啦,不聊嚴肅話題,你還要多久才能下班?我在這里等你,我希望不要空手回去,至少要準備一點禮物給欣姐和蔣的女朋友——」
她還想再多講幾句話,但蔣擎以及先一步把注意力放進公文里。
不管是蔣還是他的女朋友,都不值得他費心。
蔣是個擅長炒熱氣氛的人,有他在餐桌上,熱鬧非凡。
小今穿著一套全黑洋裝,蔣欣為她挑的,曉得她還在服喪,這樣的心情撐不起五彩繽紛的顏色。
她的長發披散,襯得那他血色的臉頰更加蒼白,她融不入熱鬧氣氛里,只好靜靜地坐著,陪笑。
「小今,休息得怎樣?」喬宣問。
她勉強拉出笑臉。「還好,謝謝。」
「是我的錯,小今累壞了,我還拉著她拼命說話,對不起啊。」
蔣欣盛了一碗熱湯放在她手邊。這是她特別交代廚房足的養氣藥膳湯,她得幫小今好好調養身體。
小今太瘦,阿告訴他們,過去幾天她強忍情緒合著大家,替親人辦完喪事,為了不讓長輩擔心,她總說自己沒關系,可以撐得過去,她在人前笑,人後哭,勇敢堅強是她的表演項目之一,用來安慰人心。
那麼年輕的女孩子怎能承受?著一切蔣欣的心疼全寫在眼底。
「我沒事。」小今合作,低頭喝湯。
「要是我有滿屋子的東西想送人,我會和大姐一樣聒噪。」
蔣夾一筷子牛肉刀小今盤子里,他都數不清她幾餐沒吃東西了。
「你最會說話,難怪阿昊、阿譽說你的女朋友一個接一個交不完。」蔣欣笑他。
蔣揮了揮手,夸張的擠眉弄眼。「那是污蔑,他們沒有女人緣,就合力抵制我!」
「真羨慕你們兄弟之間的感情,要是阿擎可以跟你們建立兄弟感情,不知有多好。」
蔣欣搖頭。母親是阿擎心中的痛,他沒辦法放下,沒辦法原諒父親,稚女敕禁錮自己,不容許自己開心暢意。
「姐,不必擔心啦,那個家伙早晚會發現我們是好人,不會老是用冰水潑我們。」蔣不意的大笑。
「阿擎怎麼還沒有回來?他不是答應要回來吃晚飯?」喬宣直瞄餐廳門口。
「芬蒂有打電話啦,阿擎听見阿在就鬧別扭。放心啦,他一定會回來,芬蒂說,怎麼樣也要回來見見未來的小叔。」蔣欣說。
他們才是一家人吧,阿晴、阿、阿欣、芬蒂,至于賀惜今……是境外移民。
她不屬于這里,她的家在有茉莉花和芒果樹的鄉下,而她的心,以及飛到阿擎身旁,她想回家,也好想見他。
一陣笑聲傳來,人未到,聲先到,芬蒂才進餐廳就直嚷嚷著肚子餓。
「噢,你們沒等我們到就先開動,實在太傷感情了。」芬蒂表現得很熱絡,她搭著蔣欣的肩膀,彎腰聞聞滿桌子的菜,微笑說︰「真偏心,我當客人的時候菜色都沒這麼豐富,蔣依賴就有好吃的……」
小今沒听見她在說些什麼,她的視線被芬蒂身後的男人緊緊抓住。
四目相對,說不出口的震驚在兩人心頭。
小今滿心懷疑。
阿擎為什麼在這里?世界這麼小,走到哪里都會牽扯牽絆嗎?他是客人吧,和她一樣是境外移民吧,他馬上就要告退,字這場讓人不自在的夜宴告退吧?
不不不,是她弄錯了,是她又出現幻覺,對啊,她還在發燒,頭那麼昏沉,心那麼紛亂,何況她滿腦子想著阿擎,當然會把每個男人都看成阿擎。
這麼一想,她便釋懷微笑了。
假裝沒看見‘幻影’,她低著頭喝湯。湯很不錯呢,她要學起來,回去煮給舅媽嘗嘗。
她為什麼在這里?蔣擎的震驚不下于她,突如其來的憤怒席卷了他的知覺神經。
他冷酷的銳眼射向蔣。是他多事,自作主張?
所以賀惜今曉得他的身份,曉得事情始末,也曉得姐夫正在尋找她媽母女,所以她出現了,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出現在他的面前,告訴他,他的費心破壞沒有成功?!
她恬適淡然的笑容更加激怒了他,憤恨席卷他所有的知覺神經。
「阿擎,芬蒂,快點坐下來吃飯。」蔣欣離開座位,替他們張羅碗筷。
對嘛,他就是叫做阿晴,她才會把他和阿擎聯想在一起。小今對自己搖頭,抬眼,再看一次'阿晴'。
這個「阿晴」的西裝很高檔呢,可她比較喜歡穿著舊衣服的阿擎。
「阿擎」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看起來有點剛硬冷漠,不像她的阿擎,剛洗完頭,用毛巾隨意擦干、亂蓬蓬的模樣,帥得讓人別不開眼楮。
阿晴冷,阿擎也冷,但冷冷的阿擎在熱熱的鄉下有了溫度,嘴角常掛著掩飾不去的笑意,不像這個阿晴,瞠大雙目,仿佛要把人吃下肚。
炳!她又不是屏東黑鮭魚,哪有那麼好吃。
小今的小臉在在打擊著蔣擎,一股無名的憤怒油然而生。
是示威嗎?還是挑釁?
她不應該出現的,他給她很多錢,讓她保有幸福的生活,發誓照顧她一輩子,不讓她受半點辛苦,為什麼她要出現,破壞他們的平靜?
現在她來美國了,下一個是誰?賀巧眉嗎?再然後呢,她要姐夫和姐姐離婚,跟她媽一起建立新家庭?
沒錯,她媽握有勝算,姐姐和姐夫沒有小阿,而賀巧眉有一個女兒,她媽的贏面大得多,可他發誓,絕對不讓這種情況發生!
小今恍惚的想,這個‘阿擎’真怪,她又沒有做錯事,為什麼他看著她的眼楮直冒火?
算了,不關她的事,反正明天她就要去找她的阿擎,跟他把話說明,如果他要她留下,她願意試試異鄉歲月,努力在這個陌生國度里種起香香甜甜的小茉莉。
說不定,茉莉花能在這里盛開,說不定她會在這里找到幸福,也說不定上蒼為她安排了另一場幸運。
「阿擎,不必用那種表情看人吧,我難得啦這里做客。」
悄悄地,蔣把位置挪到小今身邊,以保護著之姿在桌子底下握住她的手,他不要她被嚇到。
蔣擎雙瞳冒火,熊熊大火幾乎要將兩個人燒融。
他生氣蔣維護小今,生氣才幾天她就有了新的擁護者,他對礙眼的蔣射出兩道銳利眼光。都是他多事,不然那個笨蛋絕對找不到這里!
「阿擎,你在做什麼?快點坐下啊,芬蒂,你也一起來。」蔣欣回座,發現氣氛不對,看看弟弟再看看丈夫,不知道原因。
「你不餓啊?我可餓壞了,都是你那些討人厭的公事,要不然我老早就填飽肚了。」
芬蒂硬是把男友壓入座位,她也感覺到氣氛不對,不過她聰明的知道,眼前不是討論的好時機。
她拿起筷子替男友夾菜,迅速找話題緩和氣氛。「欣姊,你有沒有認識的攝影師?我想和阿擎先拍一些照片布置禮堂。」
「我們這里不時興拍婚紗照,不然在台灣有很多婚紗攝影公司。」蔣欣順勢把話題帶開。
「對啊,我還滿喜歡那種假假的照片,把婚姻變得浪漫許多。」說著,芬蒂小鳥依人地靠在男友身上。
新娘子很漂亮呢,「阿晴」可以娶到這麼美麗的新娘真是幸運。小今對芬蒂點頭,心底卻不明所以地冒出酸水。
芬蒂回給她微笑,不吝嗇地對她釋出善意。「嗨,我叫芬蒂,听欣姊說,你的名字叫做小今。」
小今整顆腦袋亂紛紛的,恍神得很凶。
無所謂,好幾天了,她經常這樣子恍恍惚惚,只要繼續保持笑容,偶爾點點頭就能應付過去。
「你長得好可愛哦,你是阿的女朋友對不對?」
她微笑、點頭、應付。
這樣的微笑加點頭不只嚇到蔣,連蔣欣、喬宣都一口氣嚇進去了。才認識幾天,他們就成了男女朋友?
不會吧?!喬宣憂心忡忡地看著女兒。他理解頓時失去親人的無助,可是光這樣子就愛上一個男人……
「真的嗎?阿,小今說的是真的?」蔣欣火速追問。
蔣眼光繞著圓桌轉一圈。
他也希望有人來告訴他,這件事是不是真的。
但阿擎的眼神太詭譎,小今的笑臉又太不真實,或許他是該扮演一下關鍵角色。
挑眉,他一派輕松自若,演出自己最擅長的公子。「干麼這種表情啊?小今那麼可愛,我喜歡她有什麼難以理解?」
蔣擎倏地握緊拳頭,青筋在額間跳躍,高漲的怒焰幾要將人燃燒。
柏惜今果然隨便,當初她二話不說就邀請初見的他到家里長住,現在又可以跟著陌生男人遠渡重洋……來者不拒,是她的人格特質?
怒火一寸寸延燒,他只想打掉她臉上的微笑。
虧他還以為她心思單純,虧他還思念她的純真可愛,是他被騙了,還是被一個笨蛋欺騙?
有趣,小今是他的弱點嗎?蔣輕輕揚起笑意。
「阿……你的女朋友不是很多嗎?」蔣欣憂心忡忡。她知道阿是個好人,但不適合涉世未深的小女生。
「那是我沒踫到正確的對象,說不定小今是我今生的依歸。」蔣玩上癮了,勾住小今的肩膀,表現得很親熱。
小今沒推開他,連他們一大群人在討論什麼都沒听進去。
她牢牢記住自己是客人,應該保持笑容、保持風度,滿腦袋瓜里全想著明天。
明天她要打電話給阿擎,告訴他她到美國了,她很想他,想得把陌生阿晴當成阿擎。
蔣擎緊握的拳頭緊緊松松,他想斬斷蔣的手,更想扳住小今的肩膀把她搖醒。
一個對愛情專心的母親,怎會生出四處獵金龜婿的女兒?是不是只要見到正確目標,她便奮不顧身撲上去?是不是賀巧眉教會她,愛情是虛偽騙局,懂得現實的女人才抓住想要的生活?
「真甜蜜,今生的依歸耶。阿,你是最浪漫的情人,我要是你女朋友,一定會幸福到不行。」芬蒂微笑著說。
「可惜我有小今了,不然,我一定會追求你。」蔣一面對芬蒂說話,一面夾菜到小今碗里,額頭還趁勢靠上她的額。「乖乖,多吃一點,明天我帶你去暢游紐約,這里是我的地盤,我會讓你大開眼界。」
他刻意把大開眼界說得曖昧,笑看著蔣擎眼里的狂怒,忍不住倍欣鼓舞。
以他對男女之間的了解,他可以大膽假設,蔣擎愛上她了。
一不做、二不休,他刻意靠近小今,在措手不及時,親上小今的臉。
砰!別山爆發,他成功激怒異母兄弟。
蔣擎用力捶桌子一舉,霍地起身沖到兩人面前,一把抓起小今,在眾人驚呼中,有如刮風一般把她帶出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