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不容易,一切總算回復了平靜。
周娣翎安詳的躺在白辛鴻的懷中,汲取他懷中的溫暖與安全。正當她有點昏昏欲睡的時候,在她頭頂上方卻傳來一道足以破壞所有寧靜的聲音。
「說吧!我听。」悶沉沉的聲音,顯示著白辛鴻依然緊繃的情緒。
她欣喜的翻身一趴,將自己□的上半身趴在他平坦壯碩的懷里,「你願意听了!」好不容易終于有讓她解釋的機會,這讓她如何不感到欣喜呢!
只是听她說話而已,有必要表現得那麼高興的樣子嗎?心中雖然疑惑,但白辛鴻還是捺著性子,無言的點了點頭,算是給她一個肯定的答覆。
「其實我不是自願離開你的,更不是故意要不告而別,惹你生氣。我……」在這寂靜的空間之中,周娣翎開始喃喃的低訴著關于自己的一切,從她一出生就成為族里面的領導者、她是在什麼樣的環境中成長、又是如何修煉所有的靈法,一直到她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蹺家而逃,所有的一切她都坦白無所隱瞞。
接著她想解釋她是如何在被迫的情況之下離開他。
她還沒來得及說完,白辛鴻卻已先開口疑惑的問完︰「等一等,你的意思是說,只要你想回去,咒語一念,你的身子就能夠馬上回到你居住的地方?那為什麼你一開始會說你忘了回家的路?」雖說此時听到的事實是這麼的讓他覺得驚訝,但這點卻是讓他最想不通的問題。
懊令她覺得尷尬的問題啊!她俏皮的吐了吐舌頭之後,才紅著臉坦承的說︰「我忘了回去的咒語了嘛!」
「那現在你記得嗎?」他有點期待的追著問下去。
「這次不怕了!姥姥她用一種洗不掉的墨水幫我把咒語寫在手心上,你看,就是這個。」她坦白的將不能外露的咒語攤在他眼前,讓他看詳細。
看著白皙的小手上,寫著幾個看不懂的符號,他不解的問︰「就是這個?」他實在是有點懷疑。
「喝!你不要小看這些字,如果不是因為我不能開口隨便將它念出的話,我現在就可以證實它的妙用給你看看。」對他的懷疑,周娣翎有幾分的不悅。哼!他太小看她了吧!
「不用證實,我相信你!」很急切的語氣,是因為害怕她會忽然從他的眼前消失,雙手更是緊密的抱著她,以確定她確實在他懷中。
「相信就好。」她滿意的點了點頭,才又開口問他︰「對了,我剛剛說到哪里了?都是你害的啦!半途插話,不禮貌。」嬌柔嗔怒的神情,帶著惹人憐愛的憨態。
完全被她的憨態所吸引,白辛鴻不自覺的仰頭給了她一個熱吻,之後才跟著說︰「你剛剛說到你蹺家的過程,接著呢?」
被這個吻迷失掉一些神智,但為了盡快把話帶入正題,她用力的搖了搖頭,逼自己清醒一點,才娓娓道出,當時她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之下被迫離開他的。
听到這里的白辛鴻,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不滿,只為了她口中所提的那個姥姥。
看他皺眉不悅的模樣,她的小手安撫地模上他的額,為他舒坦那緊皺的眉頭,「別不高興,這次若不是因為族里出現一個很大的危機,姥姥她不會這麼狠心的拆散我們兩人。」
才說著,她的小腦袋瓜里的思維跟著跳回了當她回去時,跟族里長老們共同作戰時的景象,當時分心迷糊的她,如果不是姥姥的挺身護衛,可能已經被對手擊斃。
雖然幸運的保住性命,卻讓姥姥受到足以致命的傷害。而她之所以會延宕將近兩個月的時間才回到他身邊,也是為了照顧傷重的姥姥。
等到姥姥的傷勢一有起色,姥姥就開口催促著她,要她盡快趕回他的身邊。
听到這里的白辛鴻,不只是紅了眼眶,心中更是懷著無限感激。他感激那位不曾謀面的姥姥,感激她將娣翎催回他的身旁,更感激她以自己的生命,來護衛他所摯愛的小寶貝。
激蕩不已的情緒,讓他更加擁緊懷中的寶貝,綿細的灑下無數輕吻。
但她再度開口的一句話,卻完全打散此時此刻的濃烈情焰。
「我可能必須要離開你,因為我有我必須負起的責任。」
哽咽的喉頭,雖然讓她把話說得不清不楚,但他就是能夠听得分明。
就是因為太過于分明,所以他一時怔忡著無法反應。
「你沒事吧?」看著白辛鴻一臉的慘白神色,周娣翎問得有點慌亂。
斃惚之中,他仿若听到她擔憂的聲音,但心慌意亂的他卻只能面無表情的低下頭,一雙茫然的眼眸根本就無法集中焦距。他無神的看了她有一會兒的時間之後,才倏地開口︰「我去準備一些吃的,好填飽我們的肚子。」
輕輕推開她的身子,他跟著坐了起來,下了床,穿上拖鞋,一回頭看她想跟進的模樣,他又低沉的開口︰「你躺一會兒,休息一下,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一顆想獨處的心,讓他受不了她跟在他的身旁。
看見那冰冷拒人于千里的表情,她不知這是他表面上的武裝,只當他把她要離開的那回事,看得雲淡風輕,這讓她的心倏地倍覺感傷。
這樣不是很好嗎?這樣的他,讓自己更能心無掛礙的離開他,也能讓自己盡力為族人做一切該做的事。只是從此……她要到哪里尋回她的快樂呢?
看著她低垂著頭的哀傷模樣,雖然想上前撫慰她,但他一顆彷徨無依的心,怎堪再去撫慰別人?唯有逼自己毫無所覺的離開,他必須先厘清自己的思緒,才能夠給她一個肯定完美的答覆。
雖然是清粥淡菜卻也可口,差別在于食用的人,心情已經壞到足以影響食欲。兩個人隔著一張桌子,雖然沒有咫尺天涯的距離,卻各自有著不同的心思。
她神情慘澹,只因為自己將要離開他,更因為他那毫不在乎的態度。
他神情凝重、心思縹緲,為了自己拿捏不定的主意。
乍然抬頭,他看見了她嬌弱神情上的痛苦,心中更覺不舍。
他怎麼能夠讓她月兌離自己的羽翼,獨自去承擔一族人的生命重擔,不行啊!他不舍啊!「我跟你一起回去。」撇開心中所有的顧慮,他給了她一個意想不到的篤定答案。
一起回去?對這個意外獲得的答案,周娣翎不敢置信的猛搖著頭,一雙眼楮更在眨眼間盈滿晶瑩的淚滴,一顆顆慢慢的滑落下來。「我沒有誤會你話中的意思吧!你現在的話是不是表示說你……願意……跟我……一起走?」她以非常緩慢凝重的語氣,問明他的原意。
臉上和煦的笑容,是因為他做出決定之後的輕松,「為什麼不呢?既然我是這麼的離不開你,而你也離不開我,那我們為什麼不攜手共闖天涯。就算再苦、再累,只要有你陪在身旁,一切都值得。」
別速的起身,飛快的越過桌面,她來到他的身前一把將他抱住。「你壞!你真的很壞!要跟我一起走,為什麼不早點說出來,害我……害我剛剛那麼難過。」她激動得連話都說得斷斷續續,氣息更是紊亂,但這些她全都不在乎,只因為她在他的懷中得到了無比的溫暖與慰藉。
滿足的將她抱個滿懷,白辛鴻安靜的讓她盡情的發泄情緒,臉上布滿幸福的笑容,是因為腦海中浮現出幸福快樂的美景。他堅決相信自己這樣的決定是對的!
懊不容易從激烈的喜悅情緒中回復過來,周娣翎隨即想到了一個很現實卻不得不考慮的事實。「那你的工作呢?」她不希望他為了她,放棄所擁有的一切。
輕點了下她的俏鼻,他又給了她一個輕吻。「這還不簡單,只要一部電腦,一個清幽的環境,我到哪邊都一樣可以工作。」
他的回答終于讓她能夠放下心來,一放下心之後,她馬上興致勃勃的建議︰「這個包在我身上,只要我將想要帶走的東西設立一個結界,那就算是整棟房子,我也能夠瞬間移動。」
叭!她可真是癩蝦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氣。
單單咒語這一關,他就真的很質疑,以她這樣的迷糊個性,真的想得起結界的咒語是如何念的嗎?懷疑!背疑!不過他還是聰明得不予置評。
擔憂的看著身旁的三個女兒,白辛鴻心里充滿了對局勢不定的不安。
來這邊生活已經將近十一個年頭,他跟娣翎也已孕育了三個可愛的女兒。
在這些年里,他是幸福的。雖然他拋下了外面世界的一切,卻在這邊得到更多。但今日這種局勢,卻再次讓他的心感受到極度的不安。
生離死別?不!他絕對不允許任何邪惡的力量來奪走他摯愛的家人與娣翎的生命,就算是犧牲自己亦在所不惜。
「媽媽。」
三個女兒柔軟嬌女敕的聲音,喚回了他飄忽神游的心思。
看著從外頭進來的妻子那深皺的眉頭,不用他開口詢問,也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答案。敞開手臂,他等著自己妻子的投入。他知道,只有在他懷里,娣翎才能完全放下她肩上的重擔,貪婪的擷取他懷中的溫暖,以撫慰她那顆疲憊的心。
望著自己丈夫深情的眸子,周娣翎知道,他也是不舍自己的離開,但無奈情勢逼人,他們不屈服都不行。
倏地,她藕臂一伸,用力一攬,攬上了他的頸後,將他拉靠向自己,用力的吸吮著這總是令她欲罷不能的甜蜜滋味。這一分離,相聚是在何時呢?
這個吻,不只有著激情,也有著絕望,更添加了一股調味料,那就是淚水。
咸咸的,濕濕的,他和她都嘗到了這種咸中帶著無比苦澀的強烈味道。
一對即將面臨殘忍分離的有情人,絕望的只想爭取一些短暫的時刻,好擁有彼此。他們需要啊!需要這最後的甜蜜來支撐他們往後的生命。
他的,有著溫柔,更有著無比的愛昵,他將她身上所有的一切,盡情的收攬在自己的腦海之中;相對的她也是。
唯一不同的是一個嬌柔,一個強悍,但卻用著同等的溫柔在溺愛彼此。
在這無人打擾的短暫時刻,他們盡情的汲取對方身上的氣味,將它深深的烙印在自己的心頭。
十年前的分離情景,反覆不斷的回蕩在周娣翎的腦海里。
它加快了她那顆狂跳不已的心,也讓她的雙腳邁動得更加用力。
等我!辛鴻,你一定會等我的,對不對?十年的歲月,足以改變一個人的外觀,但是否能夠改變一顆愛人的心,她卻毫無自信。
年輕稚女敕的眼眸,已經不復往昔的天真,它們多添了幾許的滄桑,更多了思念的痛苦。這樣的她,是否依然是他心中所摯愛的對象?
隨著越來越加快的腳步,他和她的距離正逐漸的在縮短;但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卻更加狂跳得厲害。
她恐懼著他是否一如以往的愛她不悔,更恐懼他的生命是否已經消失。
種種的恐懼,在面對她這一生最大的仇敵時,都讓她暫時拋到九霄雲外。唯一留存的就是強熾的恨意,她恨極了這個造成她和辛鴻必須分開的劊子手。
「你果然能夠修煉那層至高的靈法。」這是一個毋庸置疑的肯定答案,因為她原本漆黑亮麗的秀發,竟在靈法的薰陶之下變得金黃耀眼。
對她,他始終有著一顆矛盾的心。
在乎她,在乎到讓他開始恨她。雖然她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小女孩,但他那顆高傲的心,就是不容許有任何比他強的人,生存在這個世界里。
如今看她一頭金黃耀眼的頭發,他終于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失敗。
想來,今日能夠將生命交到這種對手的手里,他也真的是死得其所。
在這空曠的平原上,一對生來就注定是宿敵的對手,接受命運之神的殘忍挑撥,展開一場事關生死的大對決。
這場對決,打得並不公平,只因為兩人心境上的不同感受。
周娣翎因為心中的恨,出手是毫不留情;反觀身為宿敵的他,卻因為心中那股始終都搞不懂的矛盾感覺,而屢次在差點傷害她的驚悚情況時乍然收手。
雖然對他這樣的情況,她感到疑惑,但一想到被困十年的辛鴻,她無情的收起心中的不解,招招狠戾的襲向罪魁禍首的他。
終于,一招致命的靈法結束了為惡者的性命。看著倒在地上吐血不已的對手,她的心中雖然掠過一絲絲的惻隱之心,但還是被她勉強的壓抑下來。
當她火速的想破解黑霧的魔法時,一絲脆弱不堪的聲息,低低的傳進她的耳旁。
「我原本可以更加無情的殺了他,但不知是什麼原因,讓我沒有這麼做。」
這句話,就恍如當頭棒喝,打得周娣翎的一顆心更加焦急,她厲眼一射,射向已然油盡燈枯的生命。「如果你敢傷他分毫,我會要你用更多的痛苦來償回他的。」冰戾的聲音,是絕對的絕情。
「我需要怕嗎?橫豎不過是命一條,我還怕什麼?我沒有這麼做的原因,讓我足足想了十年也想不通,現下……」說到這里,他雖然已是氣若游絲,但臉上的表情卻是一種不曾有過的平靜,他凝目望著眼前那迎風而立的嬌弱縴細身影,慘澹一笑,他能希冀下輩子的希望嗎?
但這個問題是沒有任何人可以給他的無解問題,因為他已經斷了氣。
雖然打散了黑霧,周娣翎的心卻更加地疑惑與擔憂。
對宿敵在面臨死亡的剎那間所留下的那席話,還有對辛鴻的種種擔憂,讓她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腳步。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近鄉情怯嗎?搖頭苦笑,她張開眼,看著四周熟悉的景物。
必到了記憶中的地方,看著一切如昨的景物,她訝異這樣不變的景色,是經過何人之手整理的。沒有雜草叢生的荒僻,更沒有布滿灰塵的髒污,會是他嗎?或是有什麼人能夠闖入這一片無人的天地?
眼看著他們從前的住屋,隨著她的腳步,正慢慢的與她拉近了距離。她的心跳動得更加厲害。
再遠的路,也終有走盡的一刻。她回到她記憶中的房子,推開了門。
一聲門被推開的聲息,干擾了四周的寧靜,她舉步進內,用著長繭的手指,仔細的觸模著屋內的一桌一椅,腦海中回憶的是她和他以及孩子們在這邊生活的情景。當走到他和她所共有的臥房內,她張眼一瞧,就可以看到平躺在床上的人影。
這時激動的情緒,是這般的翻攪不停。
她忍不住淚眼盈眶,忍不住一步步慢慢的接近床沿。望著床上動都不動的人兒,如果不是他胸口處那上下起伏的波動,她幾乎要錯認他是否已經……
我回來了,辛鴻。喃喃自語的聲音,被哽在喉底深處,並沒有發出。
她激動得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唯有緩緩的蹲子,將自己的紅唇,覆蓋在那片溫熱的唇瓣之上,一滴淚就這樣順勢滑了下去,正好滴在他的鼻梁上頭。
唇上才感受到那如輕絮般的熱力,跟著鼻梁那一滴的濕意,讓躺在床上的他,乍然的張開雙眼。是她!真是她!雖然她的容顏多添了成熟的嫵媚,頭上的黑發也不知是何原因而變得金黃耀眼,但那熟悉的輪廓卻絲毫沒有改變。
不!不是沒有改變!望著她那因為瘦弱而顯得尖削的臉龐,他心疼的低喃著說︰「你瘦了。」
「因為想你而瘦,值得的。」更痴傻愛戀的語句,從她的檀口迸出。
從他張開眼的剎那,她看見他的眼神是一如以往的痴狂,就讓她一顆不安的心得到毋庸置疑的肯定答案。是她傻!怎麼可以懷疑他愛她的那顆心呢?
如果不是那個惡人的提醒,她斷然沒有想到,他是冒著什麼樣的危險送走她和孩子,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倍感他愛她的那顆心是這麼的真、這麼的沉。
伸長了手,他一把將她攫入自己懷中,一聲滿足的嘆息,緩緩逸出。
必來了!她總算是回到他的懷中,此生已不枉矣!
一對分離已久的痴心人兒,盡情的交頸纏綿,他愛著她呵——
她亦無悔的痴戀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