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大三很快就過去了,紹霖和怡-之間的情感,從原先的熱情到後來的平穩,歷經不少考驗,因為兩人都是情感激烈型的,一旦有什麼事或是有什麼感覺,總是會馬上坦白表現出來,有時候他們會為這點彼此相顧大笑,但有時也會成為他們沖突的起火點,但是藉著不斷的爭論中,找到了屬于他們的相處模式。
大四,是所有應屆畢業生急著為未來打算的時機。
「怡-!你將來要做什麼?」嵐心滿口食物地問著這句班上最流行的一句話。
怡-喝了一口湯後才回答。「我不是很早就告訴你了?」
「你是說考研究所?」
「嗯!」
「那紹霖呢?」嵐心轉向坐在一邊默默吃著飯的紹霖問道。
「還沒想過。」紹霖對這個話題並不熱中。
「喔!」嵐心識相地不再說下去,而怡-則深深地看著紹霖。
當兩人獨處時,怡-開口問他︰「你到底在煩什麼?」
紹霖聳聳肩沒有回答,但是一向有開朗笑容、散發活力的他,臉上卻帶著郁郁不樂、若有所思的表情。
怡-輕嘆一口氣後便不再追問,因為當紹霖使起性子來,誰都拗不過他。她拿起課本來開始閱讀。
「-!」
怡-從書中抬起頭來。
「你真的決定要考研究所?」他認真地看著她問道。
「是呀!我不是已經跟你提過了嗎?」怡-奇怪地看著他,她從不認為大學是她最後一站,只要有機會,她會繼續往上走,當然她更希望紹霖能陪著他一起走。
紹霖听完後,臉色更形凝重,再度陷入沉思中。
看到他這樣,怡-心里不由得一沉,她發現自己一直沒注意到紹霖的感受,她很理所當然地認為,紹霖煒該會跟她走相同的路,畢竟讀研究所、念碩士,甚至博士,不是每個人都想追求的嗎?
「我可能不會考研究所。」紹霖考慮了許久後才說道。
「為什麼?」
「我現在準備已經來不及了。」他很客觀地說出他目前的情形,在念書上,他的興趣沒有怡-那麼大,他向來喜歡從實務中學習。
「可是這樣,你就要先去當兵。」怡-有些著急地說道。
「當兵是遲早的事,與其晚去,還不如早早地解決。」
「那當完兵後呢?」
「當然是開始工作或是……」他看著怡-的臉。「準備考研究所。」
怡-沉默了半晌。「這樣也好。」這既是他的決定,她尊重他,但是她呢?誰來陪她走下去?
「你同意?」他小心地問道,並觀察著怡。
「我能不同意嗎?你又不會听我的。」怡-無可奈何地說道。雖然一部分的她想要任性地要求他陪她,可是她不能。
「-!其實我畢業後最想做的是什麼,你知道嗎?」他坐近她。
「什麼呀?」
「娶你回家做老婆。」他很認真地說道。
怡-推他一把。「別鬧了!」整張臉都紅了。
愛極她嬌羞的模樣,紹霖忍不住親了她一下。
這時幸好圖書館里沒什麼人,要不她一定會羞得找地洞鑽進去。
「我是說真的。」
「沒听過要先能養活自己才能養老婆嗎?」怡-故意板起臉來說道。
「是呀!要不你以為我為什麼想要急著工作?」紹霖笑嘻嘻地摟著她。
「你……」
玩笑歸玩笑,現實終究還是要面對的,雖然紹霖沒說,但是怡-也可以感覺得出來,紹霖對她考研究所的事是非常有意見的,只是都沒明講,她相信他不說的原因跟她一樣,他會尊重她的決定,不會去控制或反對。
但是若只有她自己去念研究所,她念得下去嗎?怡-再一次對她的未來深思。
*****
紹霖走進自習室,開始尋找怡-的身影。真是的,現在要找她,只要到圖書館去就可以了。他走過一群群正低頭看書的人,向她習慣待的位置走去,很快地他就找到她,但是他並沒有走向前叫她,相反地他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她用功的背影。
老實說他並不希望怡-去念研究所,尤其是在他當兵不在她身邊的這段日子,他知道這個想法很自私,但是他沒辦法,誰知道她去念研究所後會發生什麼事?當兵的兩年,雖然一下子就過去了,但是在這不算短的日子,天曉得會發生什麼?而且若是她去念研究所、他去當兵,兩人的思想差距會變得多大啊?
他不願去想兩人會有分手的可能,他不能也無法放棄,因為除了怡-之外,他不曉得還能對哪個女性付出如此多的情感。
有時候,他覺得怡-就像另一個自己,沒有這一半,他似乎就不是完整的,他常有個想將怡-揉進自己身體的沖動,但他竭力忍了下來,他怕到自己這種過激的情感會嚇到她,他深吸了一口氣後,才走向她。
*****
「你說你不考研究所?」嵐心跳起來瞪著怡-大叫道。
怡-一把扯下她坐下。「你不要喊得那麼大聲!」
「你為什麼又不考了,那不是你的夢嗎?」嵐心不解地看著她,怡-曾是如此信誓旦旦地堅持著這條路。
怡-微微她笑了一下。「它依舊是我的事,只不過延後實現它。」
「咦?延多久?」
「兩年後。」
嵐心這下恍然大悟。「原來你是要等紹霖。」
「這是原因之一,但最主要是,我想通了一件事。」怡-拿起桌上的飲料喝了一口。
「說來听听。」嵐必將手搭在下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樣。
「仔細想想,從小我們就被教導,由國小、國中、高中、大學、研究所,碩士、到博士,是每個人被期許應走的理想道路,所以我很自然地會想往這條路走,若是跳月兌這個窠臼,其實還是有很多條路,所以我現在的計劃是,先出去做事,若是在工作上發現有什麼不足之處,再去進修就行了,要不然老是紙上談兵,覺得亂沒用的。」
「紹霖知道你的決定嗎?」
「還沒說呢!」
嵐心心情復雜地看著怡-,雖然怡-說得如此冠冕堂皇,為了紹霖放棄原有的夢想,好強的她真的會甘心嗎?看著怡-神色自若地說著她對未來的打算,不知怎的,她心中浮起了一絲不安感。
*****
畢業後,紹霖去服兵役,而怡-進入一家會計師事務所作查帳員,一切都在預料中進行,但是,經過三個月受訓後,紹霖卻抽到了「金馬獎」!必須到外島服役,這是兩人始料未及的。
怡-放下听筒,覺得腦筋一片空白,她就這樣站在電話機旁邊動也不動。
「孩子,你怎麼啦?」曾母買菜回來,一進門就看見怡-像個木頭人一樣。
怡-發現她說不出話來,她像游魂似地走回房里,把門鎖上,整個人撲到床上,漸漸地淚水從眼里溢出,她低聲啜泣著。
天啊!她的心好痛,一想到兩人要久久才能見一面,她就好難過。畢業後,他去受訓,兩人分開這麼久還是頭一回,她都已經快受不了,何況還有漫長兩年,她想要樂觀一點,告訴自己,兩年一下就會過去,可是想歸想,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掉下來。
晚餐時,她出來吃飯,看見她哭紅的雙眼,曾父和曾母心照不宣地互看一眼,「來!女兒,今天有你愛吃的牛女乃玉米湯,快點趁熱喝了。」
「嗯!」
曾父看女兒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他輕輕嘆口氣。「女兒,是不是紹霖不要你啦?」
「爸!」怡-瞪著老爸,她心情已經夠不好了,老爸還有問情逸致調侃她?
「要不你怎麼一副世界末日要來臨的樣子。到底出了什麼事?」老爸爸細心地探問。
怡-簡單地說出紹霖被調到金門的事。
「很好啊!」听完後,曾父笑眯眯地說道。
「哪里好啊?」怡-嚷嚷。
「想當年,八二三炮戰時,老爸還是駐守在金門的第一線,都沒事了,何況是現在?他不會有事啦!」曾父以為女兒是擔心心上人的安危。「你放心,中共不會這麼快就打過來的。」
怡-真是哭笑不得,曾母較細膩,明白女兒的心事。「你是愈老愈糊涂,女兒哪是擔心這個,她是難過不能當跟紹霖見面。」她轉向女兒。「我說得對不對?」
怡-低下頭不說話。
「喔!原來是為了這個。」曾父拍拍女兒的肩膀。「放心啦!現在電話那麼方便,要談心隨時都可以呀!」
「話是沒錯,可是……」
「有什麼好可是?想見面就搭飛機過去,現在交通那麼發達。」曾父建議道。
看見父親那麼樂觀,原本陰郁的情緒突然散開。「說得也是,我干麼要胡思亂想那麼多!」她俏皮地吐吐舌頭,打自己的頭一下。
「不過女兒,飛機錢你要自己賺啊!老爸可不打算把退休金賠掉。」曾父見女兒情緒好轉,食欲大動,開始吃飯。
「是!」
*****
「你要非常、非常小心。」怡-紅著眼,對即將上船的紹霖叮囑道。
「知道啦!」他眼楮也有點灼熱地說道。
這幾天,兩人單獨相處的機會很少,受訓完沒多久,馬上就要下部隊,為了打理好行前工作,花了不少心力,而家人更是利用機會好好相聚一番,所以當兩人可以在一起時,已經是要離別了。
「記住!」她一邊整理紹霖已經穿得很整齊的衣服,一邊說道。「若是共匪打來,你可別像在學校一樣熱心過度逞當英雄,做什麼先鋒部隊的,保命要緊!知道嗎?」
盡避離別的感傷深深籠罩著兩人,紹霖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他握住那只將他的衣服弄縐後又再撫平的手,緊緊放在胸前。
「別說傻話了,當心國防部抓你去吃牢飯,罪名是唆使人叛國,那可是會處死的。」他看著那張已經淚流滿腮的怡-,心中有萬分的不舍,他忍住想掉淚的沖動。「好了,別讓我只記得你這模樣,會讓我難過的,你瞧!」
他從口袋中拿出一疊她的相片,有獨照;也有他倆的合照。「這不是比較美嗎?」
怡-破涕為笑。「去到那里,要趕快跟我說怎麼和你聯絡。」她拿出一個用牛皮紙袋裝的一小包東西。「這里頭是電話卡和零錢,你可要好好用。」
紹霖是甜也是苦地接過,若是可能的話,他才不要用電話線來得知彼此的情況,他情願人就在她身邊。這時廣播響起,通知他們上船。
紹霖不暇思索大力地將怡-擁進懷中,低頭吻住了她的唇,然後徒然地放開她,輕聲地說道︰「要等我!」說完後,人便頭也不回地走上船去,留下她一人淚眼朦朧地站著。
*****
經過一段不短的時間,怡-才漸漸習慣沒有紹霖在她身邊的日子。
在這段日子,她瘋狂想念他的面容、想念他的笑語、想念他的霸道、想念他的溫柔,光靠書信和電話,根本無法解決這種思念。好不容易,她將注意力完全投至工作上,希望藉著工作上的挑戰,來移轉這種會讓她一分為二的牽掛,隨著時間過去,她成功了。
她開始發揮原本就蘊藏在她體內的才華和領導本能,很快便贏得上司的賞識,給予她更多的學習機會,而她就像一塊海綿,不斷地吸收,並有效地運用她在工作中找到另一層的自信和自我。
她很規律地安排自己的生活,白天工作,晚上便回家陪著父母,或是進修自己。雖然追求者不在少數,但是她都一一婉拒,因為在她眼中,沒有一人比得上紹霖,她在給紹霖信中總是會興舊地將她在工作上的事情鉅細靡遺地描述出來,因為她相信紹霖會以她為榮的。
但是事實恰恰相反,在軍中的紹霖每當看到這些,就會有種說不出的挫折感,因為在這個「規律的環境中,他沒辦法像怡-能找到其他可移轉思念的工作。他想她想到幾乎快發瘋了,開始幾個月還好,因為他可以在她的信中感受到同樣的思念,但是漸漸她,怡-開始熱中地談她在工作上的事,他覺得不安了。
外面世界是如此的復雜,尤其是出了社會,環境沒有像學校那麼單純,盡避怡-向他保證,她一定會等他回來,但外面的復雜會不會慢慢改變了她?
「你又在對你女朋友的照片發呆了。」兩個同僚向他走了過來,一個是陳安邦,個是張宗文,都是他在軍中認識的好朋友。
張宗文看著那張已經看過多次的照片,仍不禁被相片中那位清秀美麗的女子吸引得怦然心動,不過他對她沒有非分之想,只是單純的仰慕而已,他們所有的兄弟都很羨慕郁紹霖有這麼美的女朋友,不過能和那女的登對,也非他莫屬,因為紹霖實在是一個能讓同性都能對他心服口服的好男人。
「你每天晚上都對牢這照片發快一小時的呆,你不累呀?」他打趣地說道。
「你少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人家還有相片得看,你連個影都還沒找著!」陳安邦推他一把說道。
「你管我!」宗文白他一眼後便轉向紹霖問道︰「你的女朋友今天來信了?」他看著紹霖手中的信。
紹霖點點頭,他將信折好放進信封里。
「她還給你寄報紙?」宗文看著一張報紙的剪貼問道。
「是呀!她將最新的商業動向報給我知。」紹霖冷淡地說。
「哇!有這樣的女朋友真好!」兩人異口同聲。
紹霖苦笑著沒說什麼,他知道怡-將這些訊息傳給他的用意是希望他不會和社會月兌節,但是老實說看到這些他就覺得不舒服,因為會讓他有種錯覺,怡-似乎是在告訴他,她正在前進當中,而他……已經遠遠落後了。
*****
這幾天營隊里發生了逃兵事件,逃兵正是紹霖隊上的吳有為,人還沒上船,就被憲兵抓住。陣前逃月兌是會被判死刑,但是吳有為從入伍以來,表現良好,所有人都不明白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他在搞什麼?桶出這麼大的漏子?」向來和吳有為處得最好的安邦憤憤不平地說道。
紹霖和其他人間言都不作聲,因為他們也不清楚原因。這時張宗文匆忙跑了過來。「有消息,小吳的事有消息了。」
所有的人都團團圍住他,因為自從小吳被關進禁閉室後,所有的消息都被封鎖住了,而宗文有位當憲兵的親戚,靠著這關系間接打听到他的情況。
「怎麼樣了?」大家七嘴八舌地問道。
張宗文喘了好幾口氣後才回答。「听說小吳的精神狀況失常,抓到他時,整個人都恍恍惚惚、毫無意識的。所以軍方可能會從輕發落。」
「怎麼會這樣?」大家雖松了一口氣,可是仍很關心是什麼原因造成一個好好的人失常?」
「長官去搜小吳的東西,發現他前幾天收到一封信,是他女朋友寫來告訴他她想要分手。」
「哇靠!憊不到一年就兵變!」一人憤憤不平地嚷出來。全隊都知道,小吳有個相交多年、論及婚嫁的女友,听說服完兵役就要進禮堂,怎麼會突然提出分手?
「兵變」這兩個字就像一粒石頭去進湖里,在紹霖的心中泛起陣陣的漣漪。
「誰知道?女人心,海底針,說變就變的。」
「真他媽的,服這兵役兩年,女朋友都跑掉了。」
這些話就像雷般,聲聲敲入紹霖的耳中,頓時累積已久的不安都在此時浮了上來。
「听說小吳的女友是被她公司的人追走!」
「哎!近水樓台先得月嘛!」
*****
「想你!想你!一千個想念,一萬個想你,覺得自己就像在沙漠裹,極度渴望水般的想念你……」
收到這封沒有開頭、沒有問候、沒有署名的信時,怡-著實嚇了一跳,她瞪著那封信良久,信上龍飛鳳舞的字跡是她所熟悉的,但是文字間所透露出來的慌亂卻是她陌生的。她有著強烈的不安;紹霖怎麼了?他遇到什麼了?她恨不得現在就在他身邊。
但是事務所現在正開始進入旺季,事情正多著,何況再過一個月就要過年,屆時紹霖就可以休假回來,那時見面不就得了?但那是不一樣的,她有個感覺覺得紹霖現在就需要她。她不再多想,迅速作了決定。
「什麼?你要請假?」她的上司不以為然地怪叫道。
「很抱歉,就請這麼一天,星期一就會回來。」怡-恭謹地說道。
「事務所現在正忙著,這時請不好吧!」
「真的很對不起,實在有要事非要我處理,我會把我的工作做好。」她堅定地說道。
她的上司看著她良久。「好吧!就準你假,幸好現在是旺季初期,事務所還應付得過來,等到旺季中期以後,可就不許你這樣了。」她警告道。
「謝謝!」
*****
當紹霖在會客室看到怡-時,仍舊無法相信他的眼楮,直到她投入他懷中緊緊攀住他時,他才如夢初醒般地反應過來。
「你怎麼來了?」紹霖激動地低喊道,無視會客室中的其他人,緊緊地抱她。
怡-只是在他懷中搖搖頭不說話,她正享受這睽別多用的熟悉胸膛,她貪婪地汲取從他懷中傳來的暖意。
兩人過了好一會兒才放松彼此的懷抱。
「為什麼你要來卻沒先和我說呢?」他搖蔽著她,低語道。
「還不都是被你那封信嚇的。」怡-輕輕地捶他。
紹霖記起他上一封信的內容,那是在他極度不安、以及對怡-瘋狂的思念下所寫的,他不好意思地一笑,本來沒打算寄出,後來還是在一股沖動下把它丟進郵筒,沒想到竟能把怡-換來,喔!他以後是不是要多寫這類的信,他孩子氣地想著。
「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怡-關心地看著他。
「沒事,只是很想你。」他不希望讓怡-知道他的不安是如此的強烈。
「別再這樣嚇我了。」她輕聲說道。
那天是星期六,整條金門的街上都是穿著綠色軍服的阿兵哥,紹霖帶著怡-到處逛,兩人手牽著手、緊緊相倚偎著,互訴情衷。吸引了無數道羨慕的眼光,而紹霖隊上的同伴,更是排隊來「瞻仰這位他們熟悉至極的照片美人。好不容易紹霖才擺月兌了他們,帶著怡-殺出重圍。
兩人散步到一處都是老舊的房舍,幾乎毫無人煙。
「金門好古樸喔!而且風景是那麼的美麗,有如此碧藍的天空和大海,真美!」她看著周遭贊嘆道。
「是呀!不過看久了就沒什麼。」
听出他話中的冷淡,怡-才感受到,在這樣封閉的環境中待久了,對人的影響會有多大,而這正是她所低估的。她仔細看著紹霖,來金門才幾個月,整個人變得更黑,體格也更強壯,學生時代那股稚氣消失了許多。而穿著軍裝的他,更散發出一股傲人的英氣,頭一回,怡-是如此清楚地意識到站在眼前的人已是個大男人,而不是男孩。
在怡-打量紹霖的同時,他也專注地看著她。雖然怡-未施脂粉,打扮也是他所熟悉的學生裝束,可是幾個月沒見,他還是可以看出她的不同,本來就很美的她,眉宇間散發出濃烈的自信,倘若說他以前見到的是四分,那現在就有十分。很明顯,這是工作帶給她的轉變,他發現自己對怡-的生活另有重心的想法,感到非常不舒服。
「紹霖!你在想什麼?怎麼想得橫眉豎眼的?」怡-看著一臉古怪的他。
他搖搖頭。「沒什麼。」他輕輕拉怡-坐下,痴痴地看著她的臉。「你變得更美了。」
「有嗎?」她渾然未覺。
紹霖肯定地點點頭,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絕霖才又開口道︰「有沒有人在追你?」語氣非常謹慎,但也有股不易察覺的恐慌。
「我沒注意,周遭的人大部分是女的,除了我爸之外。」怡-不想讓他胡思亂想,所以她沒說其他部門的男生在追她,不過她既沒打算和他們交往,因此也無需提到他們,對她來說,紹霖才是她最珍視的。
「其他人都瞎了眼楮嗎?」
怡-聳聳肩,表示她不想再提。
「工作還好吧?」
「好啊!不過現在開始要忙了,因為旺季來臨,所以再過一個多月後,恐怕連休假都沒有。」她看著紹霖。「過年會回來吧?」
紹霖點點頭。「有放假,不過不曉得被排到哪一梯,有可能是放除夕,也有可能是放初五以後。在放年假時,軍隊都是采輪休制。」
怡-希望紹霖是放除夕的那一批,不要在初五以後,她會忙翻天,哪有辦法和紹霖相聚。「你一定要在除夕時回來。」她靠著他的肩膀喃喃地說道。
「我會想辦法的。」他承諾道。
兩人並肩坐著看太陽,直到它沉沉落入海中。
*****
第一年,紹霖如願地放除夕到大年初五這一梯次的假,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個星期,但是紹霖和怡-好好利用這段日子相聚,在和家人相聚過後,兩人相偕去環島旅行,度過一段甜美的時光。
這一年,紹霖一休假就回台灣,而怡-也不定時地會去金門看他,對于「兵變的恐懼,紹霖已完全拋在腦後。但是第二年卻沒那麼好,紹霖放的是初五到十一日的假,而這時的怡-得上班,而且事務所開始進入忙碌期,怡-根本不能請假,為此兩人爆發前所未有的爭吵。
「我就回來這麼幾天,你連請幾天假都不肯嗎?」紹霖憤怒地大喊道,他不明白,他難得能回來,為什麼她不肯請假陪她,工作比他重要嗎?
怡-也失去了耐性,兩人已經為此吵了快一個小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正是最忙的時候,當其他同事都忙到分身乏術、連夜加班時,你要我怎麼請?」她大吼回去,她也想陪她,可是她不能,她的責任感和榮譽心不允許她如此做。「若你是我的話,你也不會這麼做。」
「我會。」紹霖走到她面前抓住她肩膀。「對我來說,你比工作重要多了。」
怡-撥開他的手。「少說這種意氣用事的話!」她怒瞪著他。「你跟我都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你講點道理,為什麼不站在我的立場為我想想?」
「那你呢?有為我想嗎?」他吼了回去,其實理智中,他知道他要求她請假陪他是很不合理的要求,但是他沒辦法停止,因為他的情感超越了理智。
憊沒為他想?怡-真想一腳把他踢出去,怎樣才算是為他想?放棄自己現有的工作和責任陪著他,才算是為他想嗎?這時她說不出話來,因為升上喉來的哽咽,讓她無法出聲。
看到她無聲的淚水滑落時,紹霖覺得懊悔極了,他申吟一聲,把她緊緊擁進懷里,無視她的抗拒,只是更用力抱緊她。「噓!別哭了。」他低哄道。
兩人就這樣站著好一會兒。「我們不要把時間浪費在吵架上,好不好?」怡-要求道。
「對不起!我太任性了。」紹霖很困難地道歉,他向來不喜歡跟人低頭道歉,但是只要能讓怡-停止那會折煞他的心的哭泣,他說什麼都願意。「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陪我。」
「我現在不就是陪你嗎?」
不一樣的,紹霖在心中大喊道。他沒有回答,只是更加擁緊她。
「若是可以,我會請假,但我現在真的不能。」怡-希望他能明白她的苦衷。
但是紹霖聞言只是一僵。
沉默了好一會兒,紹霖才開口︰「你不用勉強了。」
他輕輕推開她,眼中冷漠的神情令怡-一驚,雖然她的話讓她松一口氣,可是他的眼神卻讓她心寒。她想對他喊道︰不要這樣子!可是如此一來,戰火一定又會重新燃起。
「等我忙完了這段時間,你想不要我陪都很難。」她強笑著說,希望能打破他眼中的疏遠。
不!意義不一樣!我現在就需要你,你知道嗎?紹霖壓抑住想狂喊出來的沖動。他臉上掛著一抹淺淺的笑,可是笑意卻沒有達到他的眼中。「我會找幾個老同學聚聚會,晚上可就要你陪我了。」他故作輕松地說道。
本來想告訴他可能會有加班的情形,喔!不管了,加班等他休假過後再說吧!若是她真的都把時間全用在工作上,她也不會原諒自己的。「就這麼說定了!」她甜甜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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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霖總算見識到怡-的工作情形,這一天他們約好去吃飯,他提前去她的事務所接她下班,才一進去沒多久,他立刻就感受到事務所內那般緊繃忙碌的氣氛,每個人手忙腳亂地做著事,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找了一下才看到怡-,只見她臉色嚴肅、快速地打著電腦,忙得連抬起頭的時間都沒有,他沒有過去打擾她,找了一張椅子坐下,默默地觀察著這一切。
這就是怡-工作的地方,規劃完整的辦公環境,給人極有效率的印象,而這些他都還沒有機會去嘗試,他再一次地感覺到自己和這個社會月兌節的距離,而怡-似乎和他是不同世界的人,因為兩人的步調已經是如此的不同,他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自卑感,耳朵听著一些陌生的專有名詞和工作上的術語,他發現他沒辦法再繼續待在那里,他迅速地離開事務所,沒有人注意到這件事,但是對紹霖來說,這件事已在他心中留下一個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