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
包夫敲梆的聲音,從京城的某處傳來,嘶啞的嗓音總在夜里響起,听進耳里就覺得莫名安心,哄著人們在夢鄉里睡得更熟。
只是,有人睡得香甜,有人卻清醒得很。
星星穿著夜行衣,躺在青瓦屋頂上,如石化般一動也不動。她雖然躺著不動,但是全心全意都在注意下頭的動靜。她選了下風處躲藏,小心隱蔽形跡,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初更的最後一聲梆響剛落,當交班的官兵打開大牢的門,她凝氣後翻,輕巧無聲的溜入那外有精鋼厚門、內是巨石構成,陰森且寒意沁人的走道里。
交班的官兵,壓根兒就沒有察覺,頭上有人乘機模進刑部大牢。
精鋼厚門再度被關上,只見長長的走道又黑又暗,轉角處的微弱燈火,有如鬼魅的雙眼,偶爾飄的眨了眨。
刑部大牢守衛森嚴,但最最困難的就是入門那關,只要進到里頭,一切就容易多了。
她在暗處里,換上準備好的官兵衣裳,還將帽子壓得低低的,遮去大半張臉兒,然後就從容不迫的邁步而走,僅用眼角余光搜尋,牢房內所關的人犯。
會關進刑部大牢者,都是萬惡不赦之徒。
然而,宰相公孫明德多年來輔佐皇上成果斐然,眼下是國強民富的太平盛世,再加上刑部執法雷厲風行,壞人們不是早早就改行,就是狼狽被逮,流竄在外的屈指可數。
多虧如此,空的牢房多得很,被關的人犯卻不多。
星星只花了些許時間,就在大牢最深處,單獨囚禁的牢房里,尋見熟悉的身影。
男人背對牢門,側身躺著,一動也不動。
她掏出琉璃彈珠,眯眼瞄準,朝著那人的後腦一彈。
琉璃彈珠不偏不倚、正中目標。
靜。
雖然被打中,但男人連呼吸都沒亂,更別說是轉過頭來了。
她皺了皺眉頭,困惑的又掏出一顆琉璃彈珠,對著目標再度一彈,這次還刻意添了力道。
靜。
敝了,是對方腦袋瓜子太硬嗎?
她不肯死心,又一顆琉璃彈珠飛出,力道強到撞擊目標時,還發出如擊鼓似的咚然聲響。
還是靜。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
她掏出整把的琉璃珠子。
就在小手伸探入牢,預備朝目標疾射而出時,側身躺臥的男人,終于再也受不了,一改先前靜默挨打的態度,猛地跳起來,滿臉猙獰的朝牢門低吼。
「王八羔子,干脆一刀斃了我算了!」他凶惡的表情,加上滿臉亂須、龐然身軀,就像是被激怒的野熊。
張牙舞爪的男人,咆哮著沖向牢門,大手鑽探,正要使盡全力,朝著「攻擊者」的頸子用力掐下去時,卻听得一聲叫喚。
「陳大哥,是我。」星星連忙說道。
巨靈大手在最後一瞬間停住。
衣衫襤褸的男人,先是雙眼一眯,凶惡的神情未褪,又露出難以置信的眼神。他半歪著腦袋,收回一只手猛揉眼楮,再認真一看。
「星兒?」他訝異到極點,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怎麼會是你?」
她猛點頭,關心的瞧著巨漢。
「我剛回京城,就听到你被抓進刑部大牢的消息,便急忙進來找你。」只不過,她進來的「方式」,不是人人都能認同就是了。
想要探監,需要重重手續,她可沒耐心慢慢等。
雖然,她也有個快捷且安全的途徑,但是她連試都不想去試,更別說是壓低姿態,開口向人請托了。
天底下,她最最不願意的,就是欠「那個人」的人情!
已經被關了半個多月,始終堅毅不屈的陳悍,直到這時才大嘴下垂,淚汪汪的看著星星,委屈不已的說道︰「好妹子,你要相信,我是被冤枉的!」
「這個我當然知道。」她用力點頭,表示十成十的信任,還提出一個鐵的事實。「你又沒膽子殺人。」
陳悍縱然蒙受不白之冤,還是不忘出聲提醒,大手不斷揉著後腦。
「小聲一點,這件事不要讓別人知道。」這可關系著,他在江湖上的名聲啊!
「好啦好啦,」她應了兩句,小臉滿是困惑,心里著實不解。「那麼,為什麼你會被關在這兒,非但落得江洋大盜的罪名,還背上幾十條的人命?」
陳悍是綠林中人,還是惡鬼寨的寨主,跟星星可說是不打不相識。
她頭一趟押鏢,就被他撞見,一時興起試圖劫鏢,兩人纏斗了兩個多時辰,陳悍敬她是個少女,卻能與他這個江湖老手打成平手,不由得對她刮目相看,主動放下武器休戰。
好在,那趟劫鏢,只有陳悍一人,眾多手下沒有一個瞧見,他們名聲響亮,奉行俠義精神,只能偷搶、絕不殺人的寨王,竟然勝不過大風堂初出茅廬的女鏢師。
兩人聊得投機,都敬重彼此講義氣,星星不追究陳悍劫鏢之舉,陳悍則是對綠林道上的人宣布,往後敢找星星麻煩的人,就是與惡鬼寨為敵。
多年情誼,星星當然知道陳悍是什麼樣的人。
所以,他會被關——還是關在刑部大牢里——就更沒道理了。
「這些日子以來,有人對你用刑嗎?」她追問著,表情嚴肅。
「沒有。」大腦袋搖來搖去。「而且,打從關進來第一天起,送來的就都是大魚大肉、好酒好菜,害我每一餐都提心吊膽,以為是最後一頓。」
暫且先擱下,刑部想用豐盛的菜肴,把陳悍養到腦滿腸肥而死的可能性,她倒是對他的動作更好奇。
「既然沒有用刑,那你為啥猛揉後腦?」她問。
「還不是被你用彈珠打的。」陳悍露出哀怨的表情,揉得更勤勞。「我的頭現在快痛死了。」
瞧見星星的手里,還握著滿滿的琉璃彈珠,他在心里頭暗暗慶幸,自個兒起身的時機沒有太晚,否則憑著她卯起來時的怪力,他此刻肯定早已全身都被打穿了。
「對不起啦,我太心急了。」她收起琉璃彈珠,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臉。
陳悍倒也不再追究,畢竟眼下有更棘手的問題。
「星兒,現在該怎麼辦?」他急切的問。
那些念書的不都說,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嗎?雖然,眼下他們只有兩個人,那應該也跟諸葛亮相差不遠吧!
「先救你出去。」她當機立斷。
陳悍吞了吞唾沫,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可是,抓我的人說了,主持這件案子的人,是個姓秦的刑部主事,听說厲害得很,人見人破膽、鬼見鬼發愁,我怕你惹不起啊!」
星星臉色一沈,重重哼了一聲。
「我偏偏就是要惹。」
驀地,幽幽深牢里,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輕笑。
「這算是個邀請嗎?」
帶著嘲弄的男性嗓音問道,牢隔內外的兩人同時警覺,一個向左、一個向右,急忙四下搜尋,卻看不見任何人影。
兩人頸後的寒毛,全都一根根豎直。
而星星的驚慌,遠比陳悍更深。
她認得那個聲音。
電光石火之間,救人的念頭沒了,她急忙就想閃人,閃得愈遠愈好!
只是,她還來不及踏出半步,鬼魅似的身影,眨眼就來到她後方近到不能再近的地方,只要她稍稍一動,就會踫觸到對方。
她全身僵硬,听見耳畔低語。
「咱們可又見面了。」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當今的刑部主事、她避之唯恐不及的人。
蓮花妹妹的哥哥。
秦蓮華。
久別相見,星星的反應卻是拔腿就跑。
她以媲美犀牛的力道,用力撞開蓮華,也顧不及兩人相撞時,抹過她頸間的熱燙,是他的哪個部位,一心一意的急著逃開,還不忘撒出琉璃彈珠,先滅掉所有燈火。
整座刑部大牢,瞬間陷入黑暗之中。
她憑著來時的記憶,在幽暗中狂奔,冷汗一滴滴浮現,沁冷了全身。在奔跑的時候,她還必須豎起耳朵,听著黑暗中的動靜,就怕神出鬼沒的秦蓮華再度靠過來。
只是,一心不能二用,被追急的星星,突然撞上硬物。
痛!
她咽下咒罵,在以為是通道的地方,撞上牢房的牢隔。
「錯了。」耳畔低喃,悄然黏靠而來,就像是從未離開。
幾乎嚇得喊出聲的星星,驚得深吸一口氣,再度撞開身旁的男性身軀,往另外一個方向逃去。她在黑暗中什麼都看不見,但是那個窮追不舍的家伙,卻像是長了鬼眼,連黑暗也不能妨礙他。
輕笑聲,似遠似近。
她盲目亂跑,再度撞上牢隔。
「又錯了。」低喃又起。
天啊!
被眾人盛贊為罕世巾幗的她,這會兒差點就要雙手合十,跪下來求神拜佛,只求能順利逃開。
躲貓貓雖然好玩,但是也要看對象,跟秦蓮華玩躲貓貓,最終下場肯定是被嚇到口吐白沫、昏厥倒地。
星星扭身又溜,他倒也沒有攔阻,還滿不在乎的讓開,輕笑不停,活像是在耍弄老鼠的惡貓,始終游刃有余。
這樣不行。
她連連吸氣,知道再盲目亂跑,只會重復先前的失敗。她閉上眼楮,在黑暗中停下腳步,不再胡亂飛奔,不但疼了自己,還讓那家伙看笑話。
冷靜!
她必須冷靜下來!
直到腦海之中,清楚的浮現出,進入大牢時所記下的路徑時,她才確定方向再度起跑。這一次,她可是自信滿滿,這個方向的盡頭,肯定就是出口。
事實證明,她的記憶沒錯。
愈是往前奔跑,她就愈能感覺得到,輕微的夜風穿過精鋼大門的縫隙,吹拂在她沁滿冷汗的身上。
縱使對陳悍心懷愧疚,但是她有苦難言,就是非逃不可!
就在星星覺得,只要再多跑幾步,就能觸及精鋼大門的時候,她竟又一頭撞上東西了。
不同于先前撞上牢隔的冷硬與疼痛,這回她撞上的,是結實的男性胸膛,熱燙的體溫包裹了她全身。
那感覺既熟悉又陌生,彷佛在夢里溫習過千百遍,但是恐懼卻掩蓋了熟悉感,就算他沒有開口,她也知道自己闖入的,是他的胸懷。
「啊,原來,你是想來我懷里?」蓮華伸出手,肆無忌憚的把玩著,她凌亂的發辮,溫溫柔柔的低語。「既然這樣,怎麼不早說呢?我可是樂意得很啊!」
某種教她不知所措的戰栗,順著發梢直襲全身。每次,只要蓮華靠近她,甚至是只有觸及她的衣裳,她就會難以呼吸,連心跳都亂了譜。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更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秦蓮華!
轉過身去,星星悶著喉中的尖叫,寧可放棄出路,只顧著為逃而逃,凌亂的腳步奔來跑去,模索了大半天,直到累得再也跑不動時,才在一面石牆前停下來,按著胸口直喘氣。
驀地,燭火亮起,只照亮這處角落。
她只顧著喘氣,連頭也懶得抬。
「跑夠了嗎?」
飽含笑意的聲音問著。
「要、要你管……」即使喘氣喘得好急,她還是忍不住回嘴。
「你想要再跑,我還是可以奉陪的。」
听著那好整以暇,呼吸連一丁點紊亂也沒有的聲音,倔強的星星心里就有氣,她勉強抬起頭來,圓亮的大眼直瞪著眼前人。
燈下看美人,更勝白晝三分。
即使是討厭秦蓮華到極點,她還是無法昧著良心,否認這個狡猾壞心又卑鄙的男人,燈下的樣貌絕美無比。
他穿著一身墨綠色,質料上好、樣式簡單的衣裳,雙手環抱在胸前,嘴角斜斜勾起,就算是壞笑的時候,還是好看到讓人不甘心。
可惡!
她最討厭的,就是他用那一張,跟蓮花妹妹幾乎一模一樣的臉,露出這種表情。在她的內心深處,這可是大大的褻瀆了,純真無邪、善良單純的蓮花妹妹啊!
「刑部大牢的設計看似簡單,其實繁復得很,你在第三次能接近大門,已經相當不容易了。」蓮華好整以暇的說著,還朝她伸出手來。
星星迅速躲開,滿臉戒慎。
「你要做什麼?」
「模模你的頭,獎勵你啊。」他理所當然的說著。
小臉驀地氣得通紅。
「不許模我的頭!」她像是被逼急的小動物,威脅的磨著牙。「再靠過來的話,小心我咬掉你的手!」
回應她的,是一聲近似寵溺的笑。
星星惱得咬牙切齒。
毫無疑問的,這個家伙根本沒把她的威脅當一回事。她徹頭徹尾的,完全被小看了。
瞧他從容不迫,像是有無盡的時間,可以跟她耗下去,幾近欣賞的笑望著她許久時,她終于再也沈不住氣了。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惡聲惡氣的問,還在提防他的手會伸過來。
蓮花妹妹會模模她的頭,當作是獎勵。
所以,她更不允許,蓮華也做一樣的事。
表面上,她倔強的說是討厭,其實是害怕得很。不知為什麼,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唯獨就是怕極了他。
打從她第一次瞧見蓮華,她就不由自主的抗拒,他的樣貌、他的靠近、他的踫觸,甚至是他的語氣與他笑的方式,所以只要能躲,她就會躲得遠遠的。
但是,蓮華像是老早就看穿了她。
「我想怎麼樣?這句話,應該是由我來問的吧?」他興味盎然,故意上下打量著她。
「我是來救人的。」
「那叫劫獄。」他很有耐心的指正,還露出一副,不用道謝的寬厚模樣。「要是你不說,光瞧你剛剛的行徑,我還以為,你是來殺人滅口的。」
因為那似有若無的嘲弄,她的小臉更紅。
「少羅唆!」
「身為大風堂的鏢師,你三更半夜來劫獄,要是我真的追究起來,整座大風堂可能都得搬進刑部大牢了。」蓮華模著下巴,靠近她的臉兒,笑得高深莫測。
她抽了口氣,對著他橫眉豎目的道︰「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件事跟其他人沒有關系,劫獄的是我,你休想牽連別人!」
他居然露出同情的神色。
「那豈不是更糟糕?」他一字一句的說著,還替她嘆了一口氣。「你劫獄失敗,被我逮個正著,一旦傳了出去,大風堂的臉面要往哪里擺?」
簡單幾句話,就堵得星星的小嘴張了又閉、閉了又張;心里懊惱焦急,卻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大風堂是天下第一的鏢局,江湖名聲響當當。
她仗義劫獄,大不了問罪下獄,跟著陳悍一起掉腦袋,不過若是損及大風堂聲譽,讓江湖人士笑話,那她就算是被砍一千次、一萬次腦袋,還是罪該萬死啊!
腦袋可以掉,但是,她絕對不能對不起堂里。
原本紅潤的臉色,在極短時間內,已經變得比雪更蒼白。
「瞧瞧你,竟嚇成這樣。」蓮華伸出手,輕刮著女敕軟的小臉,指下的肌膚冷得就像是冰塊。
這個小妮子,嚇得連他模了她,都沒半點反應了。
深邃的雙眸里,浮現濃濃不舍,但他的語音卻仍是悠然帶笑,沒有半點的改變,更听不出他的思潮起伏。
「大風堂直到今日,也只有一個女子榮膺大鏢師之譽,你那麼羨慕、那麼努力,終于有了晉升為大鏢師的機會,肯定不願意功虧一簣吧?」蓮華說得慢條斯理,修長的指畫著她的輪廓,極為熟悉的游走著。
星星還是處于僵化狀態。
他靠在她耳邊,又說道︰「乖,只要你听話,大風堂的聲譽就不會有損,你也能安然無事。」
直到這會兒,她彷佛凝凍的血液,才又恢復流動。她大口喘息著,用力轉開臉,甩開那憐惜似的踫觸。
「你有什麼條件?」她質問,不相信他會平白放過她。
蓮華輕揉著指尖,回味著殘留的軟女敕觸感。
「不要再來妨礙我辦案。」他淡淡的回答。
她眯起眼楮。
「你要我見死不救?」
他聳肩。
「總有人要犧牲。」
大風堂的聲譽重要,但是,陳悍的命也很重要。星星無法取舍。
「陳悍不可能犯下那些案子,你一定沒有證據。」她喊道。
「不,我有證據。」
「證據肯定有假!」她堅持。
他從容回答。「沒錯,是假的。」
「他不可能會——」還想辯駁的小嘴,瞬間停住了。
星星呆望著滿面笑容的蓮華。
啊,她剛剛听到什麼?她耳朵又進水了嗎?
正當她想把耳朵挖干淨,把答案听清楚時,蓮華難得好心的為她再次重復。
「證據是假造的。」他用俊美無儔的笑顏,說著自個兒的罪行,還耐心的補充詳情。「是我親自假造的。」
「你故意誣陷他?」她難以置信。
「對。」
「你還把他關在牢里?」
「對。」
這家伙居然能回答得臉不紅、氣不喘!
星星怒氣沖腦,只覺得眼前一片通紅,萬萬想不到,有人在做出如此傷天害理的事後,竟還沒有半點罪惡感。
「為什麼要這麼做?」她不肯放棄的逼問。
「我有我的用意。」
「說清楚!」
「你這麼關心他啊?」他略略抬眉,睨望著她。「對了,他是怎麼喚你的?星兒?」
再自然不過的兩個字,從他的唇舌間吐出,竟讓她不自在到極點,胸口就像是有頭不听話的小鹿,因為他的聲調起伏而再三驚跳。
「好親昵的稱呼啊,」他思索了一會兒,才下了結論。「我不喜歡,非常不喜歡。所以,我會再多加陳悍五條罪。」
「你、你……你卑鄙!」她咒罵著,本能的不去想,蓮華為什麼要在乎,陳悍喊她什麼。
他勾起嘴角,靠在她的臉前。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暖暖的呼吸,就灑落在她臉上。
星星縮著脖子想躲,沒想到他卻又靠上來。
「你、你……你無恥!」咒罵的聲音,明顯比上次小了。
「還有呢?」
蓮華愈靠愈近。
她心慌意亂,背部已經緊貼在石牆上。
「你不顧江湖道義!」拜托拜托,不要再靠過來了,她都快不敢呼吸了。
他們之間的距離,也只剩一個呼吸那麼近了。
「我既然卑鄙又無恥,又怎麼會顧及江湖道義呢?」他頗為好奇的問。
糟糕!
她不能思考了。
「你、你、你……」
「嗯?」
「你……」
「怎麼,貓叼了你的舌嗎?」蓮華親切的問。
她啞口無言連一個宇都吐下出來。
「你跟我妹在一起時,總如江河開泄,說得滔滔不絕,留宿時還時常說到天色將明才睡。怎麼一遇到我,就張口結舌了?」他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突然之間,星星猛然警覺過來。
「等等,你怎麼會知道,我跟蓮花妹妹的事?」她猛地探手,反守為攻,用力揪住他的衣襟。
蓮華面不改色,聲音如似低吟。
「你對她說了什麼,我都知道——每一字、每一句——我都知道。」那雙深邃的眸子異常灼亮。
「你偷听!」星星大叫。
「不對。」
「那麼,一定是你逼蓮花妹妹告訴你的!」她恨恨的指責,不忘用最凶惡的表情、最嚴厲的口氣警告。「就算你是她哥哥,我也不許你欺負她!」
蓮華注視著她,過了許久之後,才悠然說道︰「你還真疼蓮花。」他輕而又輕的嘆息,露出極為苦澀的一笑。「要到什麼時候,你也能來疼疼我呢?」
她先是一呆,而後猛地放開他的衣襟,往後跳開。
「誰誰誰要疼你啊!你你你離我遠一點!」再也听不下他的胡說八道、承受不住他的捉弄,她一邊大聲威嚇,一邊後退,跟著掉頭就走,連陳悍也顧不上了。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即使將蓮華拋在身後了,她臉上的熱燙卻遲遲沒有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