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中業追了出來。
「筱君,其實我們一直很想告訴你的,只是——」他焦慮的想解釋一切,只是不知從何開口,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
裘琳在他們身後三尺遠的地方,頭一直垂得低低的,不停掉淚。
她的心情其實是很復雜的,對關筱君,她覺得愧疚難當,沒有人知道她為了這段感情所承受的煎熱,她是她的好朋友,而何中業是她好朋友的男朋友,這筆情債一直壓著她喘不過氣來。
她一直有著東窗事發的心理準備,只是沒想到這天來臨時,她仍然感到無法接受,漫天蓋地朝她卷來的愧疚,厚重得令她無法承受。
褚天禮則跟在她身後,靜觀一切。
必筱君停下腳步,轉身看著眼前這個交往多年的男人,突然間,她似乎不再認識他了。
「多久了?」
她沒哭、沒叫,只是冷靜的問,圓睜的雙眼透著奇異的光芒,薄透的臉皮下有絲青白。
何中業不忍瞞她,但罪惡感也使他無法接觸她的目光。
「半年多了。」
半年多……
「難怪這半年來你一直借口取消約會,原來是因為這樣。」她恍惚的低喃。
「筱君,我們不是故意隱瞞你的……」他急忙想解釋。
「這有什麼分別嗎?」她幽幽的打斷他的話。「一個是我的男朋友,一個是我的好朋友,我最相信的兩個人背著我在一起,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還以為這種事只會在三流的電視劇里頭才會發生。」
「筱君……」
「我不會原諒你們的,從現在開始你們走你們的路,我過我的生活,就算再見面,我也會把你們當成陌生人一樣視而不見。」她決然的咬牙切齒道。
一雙清幽的眼眸里充滿了被背叛的痛與不屑的深惡痛絕,直勾勾的盯著何中業瞧。
何中業承受不住她灼灼的目光,一雙手握了又放,放了又握。
「或許你覺得是我們對不起你,而我也不想為自己開月兌什麼,不過有些話我還是必須要說,發生這樣的事,你也該負點責任的。」他說,「你知道半年前我父親心髒病發,醫院還一度發出病危通知的事嗎?你不知道,因為每次我打電話想跟你說我的苦處時,你總是在忙中途之家的事,一連取消了我們好幾次的約會,那時是裘琳一直守在我身邊的,而三個月前裘琳送你回家後,自己卻在回家路上遇到搶劫,還差點被強暴,若不是巡邏警車經過,現在她就不會站在那里了,這你又知道嗎?你不知道,你從來就只關心自己、關心你的中途之家,你身邊的人發生了什麼事你全不知道。」
「何中業,這就是你的借口嗎?這就是你變心的借口嗎?」她蒼白著臉,黑幽晶亮的眼眸冷冷的直瞅著他。「你不要讓我看不起你。」
他做了個深呼吸。「我希望你不要怪裘琳,她沒有錯,錯的是我們兩個……」
「你走你走你走——」關筱君兩手捂住耳朵,突然大吼尖叫了起來,情緒頓時崩潰。
裘琳不忍的跑上前來想安慰她,卻被何中業給拉住。
他對她搖搖頭,望向置身在他們身後的褚天禮,兩人交換了個眼神。
褚天禮點點頭,何中業扶著裘琳走了。
必筱君蹲在地上環抱住自己,痛哭失聲。
他走到她身邊坐下,等她平復自己的情緒。
這難道就是人類所謂的愛情嗎?只有眼淚、傷心與痛苦?
不是吧,若真是這樣,人類怎麼還能在地球上生存那麼久?照他看,大概又是所謂的七情六欲所惹的禍。
一段感情會有第三者,犯錯的兩人固然要檢討,但另一個也不應全然無錯的置身事外指責他們,肯定是有什麼地方出了錯,感情才會走至這般田地的吧。
人類並不難了解,不過人類的愛情,對他來說實在是個很難尋出個原由來的謎。
半個小時後,關筱君終于滿臉眼淚鼻涕的抬起頭來,接過褚天禮遞過來的手帕。
「你早就看見了他們對不對?」她鼻音濃重的質問他。「你早就透過餐廳玻璃看見他們了對不對?」
他沒否認。「其實我早就知道他們兩個在一起了,還對你一直渾然無所覺的感到有點無法理解。」
「你也想笑我?沒錯,我就是個自私的人,我就是個不懂得關心自己身邊的人,你要笑就笑、要罵就罵,我絕不會皺一下眉頭的!」她倔強的喊,眼淚又流了下來。
她其實也是很脆弱的。
「這就是我不明白的地方了,人類不都說自己是個獨立的個體嗎?為什麼在失戀的時候卻一副沒了對方就活不下去的樣子?」
「我沒有活不下去,我會活得比他們更好。」
「那你還哭什麼?」
必筱君抬起紅腫的眼楮,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你是不是外星人呀?這是安慰人的方法嗎?」
「你如果需要安慰的話,就當我是在安慰你好了。」他倒也無所謂。
「真是無奇不有,你的安慰肯定是全世界最爛的。」她擤了把鼻涕後,將手帕還給他。
褚天禮猶豫了一下。「你自己留著吧。」
「那我洗干淨了再還你。」她站起身來。「走吧,我們去吃飯。」
「你吃得下?」他看著她紅腫的眼楮鼻子和嘴巴,狐疑的問。
她鼻音濃重的哼了一聲,努力想表現得一點也不受影響的模樣。
「為什麼吃不下?不過是失戀而已,有什麼了不起的,我胃口好得很,我就吃兩大碗牛肉面給你看……」最後一句她是邊哭邊說的。
不曉得是因為她在哭,還是同情她的失戀,雖然她現在的模樣非常狼狽,但褚天禮反而覺得現在的她比平常好多了,看起來也比較順眼。
放棄了原先的餐廳,他們到了家有附餐點的小酒館。
褚天禮點了一份餃子,關筱君點了碗牛肉面。
褚天禮吃完了餃子,關筱君的牛肉面仍舊是滿滿的一碗,現在的她沒有了不久前說要吃兩碗牛肉面的豪氣干雲,反而是溫清酒干了三瓶。
喝到最後,她趴在桌上悲切的哭泣,而褚天禮則不斷的朝偷瞥他們的客人投以冷冷的目光。
他的眼里自然有股令人生畏的凌厲感,被他一瞪,渾身便發冷,沒人敢再朝他們那桌看。
「怎麼會有那麼倒霉的事?我哥的戀愛不順利也就算了,為什麼連我也要一起失戀呢?太不公平了……這實在太不公平了!」她槌著桌子,低泣的控訴。
她好難過,怎麼會那麼難過呢?她明明就不在乎他們的!
「你還要喝嗎?我要回去了。」褚天禮站起身來,他不想跟她一起胡鬧。
必筱君馬上抬起頭來,委屈難過的看著他,努力的想站起身來。
「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回去。」她搖搖擺擺的,一個不穩又跌坐進椅子里。
褚天禮付了錢,將她扶起,背到背上。
她實在是太沒創意了,失戀就喝酒澆愁,不是有句話是這麼說的——酒人愁腸愁更愁?
「不會喝酒就別喝,醉成這樣有誰會同情你?」他毫不留情的抨擊她。
「褚天禮,你這麼無情、這麼冷酷,怎麼可能交得到女朋友?那個仙仙真是你的女朋友嗎?你想她有沒有可能腳踏兩條船?你有沒有可能始終被蒙在鼓里?」
「你只是沒抓到平無懼在外面養小老婆、包二女乃的證據罷了。」
「呸呸呸!仙仙連呸三聲。「你少咒我們家安楷,平無懼疼她都來不及了,若真有膽去外面養女人,我頭一個讓他不舉。」
「如果談戀愛好的話,那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褚天禮沒理會她,只是再將問題回到原點。
「那是她笨!而且,她只是還沒遇到對的人,何中業根本就不是她生命里的那一個人嘛,難怪會失戀呀。」仙仙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
「你知道她生命中的那一個人是誰?」他順著她的話尾反問。
「你有興趣?」她斜睨著他,嘴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
「沒興趣,只是想知道你是否真那麼神通廣大。」
「神通廣大不敢說啦,畢竟我又不是丘比特那小表,也不是月下老頭兒,我只是個小仙女呀,所知有限,唯一敢斷定的是她會跟個人類在一起。」她肯定的說。
那就不是他了。褚天禮想,等期限一到後,他就不再是人類了。
見他不說話,仙仙偷覷了他一眼。
「怎麼了?覺得失望,因為她不是跟你在一起?」
「你覺不覺得自己太閑了一點?蕾絲國拆了聖女教堂了嗎?」他氣定神閑的反擊回去。
「謝謝你的擔心啦,聖女教堂好得很。」她在關家大門外停下腳步,幫他將鐵門打開。「喂,我這次來是要你小心那個丑女人,就是那個赫籌啦。」
褚天禮皺起眉。「她怎麼了?」難道她還會模上門來尋仇不成?
仙仙聳聳肩。「沒什麼,我只是要你小心點,還有你背上的女人也要小心,就這樣,我走了。」
褚天禮剛要喊住她,她卻已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這女人,干脆連嘴巴也長一半好了,話說得不清不楚,徒增他的負擔。
她一走,關筱君就醒了過來。
「這是哪?」她迷迷糊糊的問。
褚天禮的氣還沒消,對她的問話相應不理。
主屋里只留了盞夜燈,安靜得很。
「為什麼不說話?是不是連你也看不起我了?」她打了個酒嗝。
「閉嘴!」搞到這麼晚,她還有膽子這麼大聲。
「你的背很舒服耶,」她突然小聲的說,仍醉意深厚。「又寬又厚,令人覺得很安全耶,原來被人家背的感覺這麼好……你一直這樣背著我好不好?」說到最後,她又哽咽了起來。
一直背著她?她在做什麼美夢?褚天禮在心里嗤了一聲。
一步一步的上樓來到她的房間,打開房門後,將她放倒在比他的大了一倍的床上。
昂擔沒了,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這女人,瘦歸瘦,倒也還挺重的。
必筱君躺在床上,眯著眼楮,無力的對他揮手。
「把我拉起來一下,拜托,我自己坐不起來。」她懶洋洋的說。
褚天禮忍耐的吸了口氣,勉為其難的拉起她。
必筱君借力使力,一股作氣的站起來,腳下一個不穩,整個人往前撲跌,貼到他身上。
渾身酒味的她讓褚天禮翻了個自眼,不悅的想將她拉開。
她卻像只八爪章魚似的將他黏得緊緊的。
「我發覺你並沒有表現出采的那麼惹人厭……為了謝謝你背我回來,我決定送你一個禮物。」
「不用了,你全身酒味,離我遠點!」他眉頭大皺的想推開她。
「一定要的……」她話還沒說完,兩只手就環上了他的頸項,嘴唇用力「撞」上了他的。
褚天禮整個人瞬間僵直。
而關筱君則不斷的在他的唇上親來親去、扭來扭去,直到她覺得累了,才將頭擺放在他的頸間,將身體掛在他身上。
「我不隨便強吻別人的,這是送你的禮物。」她閉著眼楮喃喃道。「你真是個好男人,下次我們再來個法式熱吻好了……」
法式熱吻四個字立時又讓褚天禮倒抽了口大氣。
活了那麼久,他當然知道法式熱吻是什麼,只是頭一次有女人敢大膽的強吻他!這該死的,而她現在居然就這麼掛在他身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