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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劍寒犀 第七章

作者︰東方英類別︰武俠小說

牟漢平和荊娘兩人,相偎相擁,享盡了纏綿情致,迷醉恍惚,已不覺天之將曉,冷露濕衣。直至東方紅霞滿天,鳥聲聒耳,始悠悠醒轉過來。

牟漢平本已早知天色大亮,因他留戀芳香溫柔,不忍遽離,只顧沉醉其中,依依遷延,荊娘何嘗亦不是如此,只是女孩兒終歸面女敕畏羞,看見天色大明,恐早起的農夫牧人經過,窺得了情景,豈不要羞死了人?

是以荊娘首先一把推開了他,挺身坐起,粉面含羞,伸手輕理雲鬢,鳳目斜睨,秋波暗送,真的風情萬種,嬌態撩人。

牟漢平痴痴的望著她,心中熨貼溫馨,真是飄飄欲飛。荊娘見他如痴如醉,更是羞得紅霞滿面,窘困已極,輕輕「啐」了一口,別過臉去。

牟漢平道︰「妹子,我今日才發現你是這麼美。」

不想荊娘把臉一寒,冷笑道︰「哼!你以前只記得那個妖精薛伏蓮,哪曾正眼看過我?」

牟漢平一震,嘆口氣︰「你不能這麼說。」

荊娘語氣更是冰冷的道︰「我說錯了你啦?你心里明白。」

牟漢平默然一刻道︰「不瞞妹子說,我以前確曾對她有過迷戀,可是……」

荊娘的臉突地慢慢慘白下來,驀然她掄臂猛地一記耳光,打在牟漢平臉上,她出手很重,牟漢平臉上霎時深印五條指痕,嘴角一絲鮮血,汩汩流了下來。

一掌打過,她自己和牟漢平同時一呆,牟漢平眼光痛苦的默然不語,她卻「哇」地一聲,把臉埋在掌中大哭起來。

清晨的風很是勁急,吹得荒草披拂,如海濤似的,在黎明的草原上波起浪涌,雀聲特別悅耳,遠處不時傳來幾聲雞嗚犬吠,顯得既蒼涼又冷寂。

牟漢平蹙眉默默的望著她,荊娘在習習的晨風里,低聲啜泣著,良久,牟漢平始吶吶地道︰「妹子,你听我說……」

荊娘突地抬起頭,恨聲道︰「誰是你妹子!」

牟漢平央求道︰「你听我說……」

荊娘恨得別過頭去,道︰「哼,妹子多著呢!」

牟漢平木然望著她,荊娘憤恨的咽聲道︰「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牟漢平脹紅了臉只說個「我」字,荊娘又搶過去說道︰「男子漢大丈夫,朝三暮四……」說著,銀牙緊咬,圓睜杏眼怒瞪著他,尖聲道︰「我也是你隨意玩弄的人嗎?」

牟漢平頹然長嘆一聲,垂首胸前,不再言語。荊娘見他如此,忍不住又抽抽噎噎的哭起來。牟漢平急得搓手蹙眉,不住唉聲嘆氣,過了一會,再也忍不住,結結巴巴的道︰「妹子你放心……我發誓……」

荊娘哭著道︰「哼!發誓有什麼用?我不是三歲小孩子。」

牟漢平急道︰「唉,你听我說呀!」

荊娘道︰「我又沒堵住你的嘴,誰不讓你說了?」

牟漢平一听荊娘的口氣緩了下來,心中大喜,趕忙溫聲道︰「你我兩家世交,何況我們又曾有……肌膚之親,她算什麼,我以後不再理她就是了。」

荊娘心下暗慰,口頭卻仍冷然的道︰「哼,說得好听。」

牟漢平焦急的道︰「你真要我發誓嗎?」

荊娘扭轉身子「哼」了一聲,牟漢平嘆了一口氣道︰「看來你非要我挖出心肝來才相信了!」

荊娘默然不答,半晌始悠悠的道︰「我本來就命苦,娘很早就撇下我去世了……唉!你,就憑你的良心吧!」

牟漢平急忙搶著道︰「妹子,你放心好啦!」說著,伸手輕握著她白如羊脂的柔荑,眼光痴然的注視著她,半晌,嘴里愛憐橫溢的輕喚道︰「妹子……」

荊娘默默的抽出手,輕聲道︰「你看,天都大亮了,讓人看到難為情死呢!」說著,緩緩地站起身子,整理一下褶皺的衣衫,道︰「走吧!」

牟漢平隨著站起身,低頭看看被兩人壓倒的茂草,想起昨夜「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情景,至今心中猶留著甜蜜的余韻,抬頭望望荊娘,荊娘的嬌臉立刻紅了。

兩人相攜向南直奔,路上牧人農民眼見如此一對璧人,無不羨慕頌贊,目送背影,直至老遠。

申牌時分,走到一座小鎮,二人兩日未進飲食,皆都饑餓困乏不堪,荊娘提議打尖,于是他們找了一家簡陋飯館,準備吃飯。

進得飯館,只見人頭鑽動,座無虛席,居然早已客滿,牟漢平大為奇怪,暗想如今只有申時左右,未到打尖吃飯時間,怎的卻是座上客滿,尤其使他詫異驚訝的是︰座上客幾乎都是江湖人物,高矮肥瘦都有,個個神情粗豪剽悍。他心中一動,正想退出,不想荊娘早巳昂直進入,店小二也高聲招呼著迎了出來。

牟漢平無奈,隨小二尋位坐下,荊娘道︰「我真餓壞了,現在我恨不得吞下一整只羊。」

牟漢平微笑一下,向她遞個眼色,荊娘回頭望去,見背後屋角一桌四人,正在望著自己兩人竊竊私議。

她秀眉輕皺,向那四人打量一眼,只見上首坐著一個面目陰鷙的獨臂道人,這道人看來身材極高,他雖坐著,已和常人站立無異。旁邊是一個面目黃蠟的中年短小漢子,一雙眼楮賊亮而銳利,右邊一人,荊娘看來不禁一楞,這人形似童子,眉開眼笑,卻生了滿頭白發,眉梢眼角又隱露皺紋,道人對面是個少年書生,面目削瘦,眼光流動,嘴角掛著一股婬邪的微笑,不住向荊娘瞟視。荊娘回過頭望望牟漢平,牟漢平伸手蘸茶在桌上寫道︰「皆非善類。」

荊娘再轉頭望去,只見那少年書生,兀自目不轉楮的望著她。荊娘心中甚是惱怒,秀眉一揚,就要發作,猛覺自己擱在桌上的手一熱,被一只手掌輕輕按住。

荊娘回頭一看,牟漢平向她微微一笑,輕輕搖頭,荊娘強把怒氣壓了下來。

荊娘嘟起了小嘴悄聲道︰「你就是這樣怕事!」

牟漢平將她的手捏一下以作回答,荊娘輕聲問道︰「你知道他們是什麼人?」

牟漢平又搖了搖頭,荊娘心中有氣,小嘴一撇,將被他握著的手甩月兌,正在此時,小二送上菜飯,荊娘一看,除了數斤半肉,另外還有一盤雜面蒸饃。當下不覺食指大動,不再理會牟漢平,自管吃將起來。

兩人正吃問,突覺有人走近桌邊,牟漢平尚未來得及抬頭觀看,即听一人一聲干笑,尖聲尖氣的道︰「你這小扮兒好福氣,有如此美貌的女孩兒陪著用飯。」

牟漢平和荊娘同時霍然抬頭,見一個矮小精悍的中年漢子,正自干笑著站在桌旁,荊娘一看,正是屋角桌上,坐在斷臂道人左邊的那個矮小漢子,心中勃然大怒,卻又听他嘻嘻一陣尖笑向荊娘道︰「我們公子有意請姑娘過去共飲一杯,不知姑娘可否賞光?」

荊娘將竹筷在桌子上一放,霍地站起身來,道︰「好!」

矮小漢子一愣,沒想到她答應得這麼爽快,定一定神,重新向她打量半晌,翹著拇指贊道︰「姑娘真是痛快,請!」

荊娘推桌而起,直向屋角那桌走去,牟漢平心中大為著急,恐防她有閃失,亦自隨後跟去,行至半途,那少年書生即已迎了上來,笑道︰「姑娘果真賞光,足見在下有幸!」

說著,上來就要去拉荊娘玉手,荊娘嬌叱一聲,「托雲趕月」左手橫格書生手臂,右手掄起,一掌向他臉上拍去,那書生亦非弱者,晃肩移頸滑退三尺,避過一掌,陡覺下盤頸風壓體,荊娘「裙里腿」又已電疾踢至,危急中,大翻身,舉掌橫切,逼她收腿,腳下用勁,縱起急退,始避開這凌厲一踢。

荊娘連環數招,將書生幾迫至屋角,書生羞愧交集,勃然惱怒,冷笑道︰「嘿!想不到你這雌兒還會兩手,金大爺既敢招惹你,就有制你之法,今日暫且放過,早晚有一天要好好擺弄你!」說罷,當先向店外走去,荊娘憤恨未息,又待撲去,被牟漢平一把扯住。獨臂道人眼利如電,冷冷對牟漢干打量幾眼,也和童顏白發怪人、矮小漢子隨之走出。

荊娘恨恨的甩開了牟漢平的手,咽聲道︰「你看著人家欺侮我都不管……」

這時飯館內的人經此一鬧,都紛紛站起圍攏了來,七嘴八舌的鬧成一片,混雜中只听一人道︰「瞧那人道︰「瞧那斷臂道人,莫不是……那少年又自稱姓金,一定不會錯了。」

另一個人道︰「光天化日之下,這小子真是膽大包天,仗著老子一點威風……」

再一人道︰「這姑娘好俊的功夫,幾招就把這小子逼到牆根。」

那先講話的人又道︰「不過有那道人在,這姑娘三個也不是對手,不知他們這樣匆忙,到底有什麼急事?」

另一人道︰「恐怕也是去鐵狼堡吧!」

荊娘听到這里,一個箭步竄了出去,牟漢平要攔沒攔住,急急付了賬,出得店外,見荊娘正在往西疾奔,已只剩下了一點黑影。

牟漢平灑開大步急迫,心下甚是焦急,白日不能施行輕功,像這樣一步步的追趕,如何能夠追及?想想日前處境,權衡利害,實在沒有他法,就騰身縱起,不再顧忌驚世駭俗,把輕身功夫使至十成,身形如月兌弦怒箭一般,電疾往前趕去。

牟漢平自幼習練怪道人所授武林正宗內功心法,真氣調運已有極深湛的造詣,輕功自是出類拔萃。不過片刻工夫,即已追近刑娘。

荊娘見他如此快速的追來,也不禁一呆,當下不但毫不停步,反而更為加速前奔,但她終自比牟漢平慢了一步,陡覺頭頂上風,牟漢平「呼」地一聲躍落,攔在路前。

荊娘怒叱一聲,「嗆」地抽出繡鸞刀,迎頭一刀劈將下去,牟漢平錯步滑身,刀鋒由身側砍過,嘴中叫道︰「你瘋了嗎?」

荊娘刀勢不停,「霍霍」直進,口中喝道︰「你干嘛攔我?走開!」

牟漢平邊閃邊急道︰「你听我說呀!你……」

要知荊娘家傳武功,本非泛泛,又得神拳邱伯起點撥,並傳授絕藝「迷蹤七巧步」,在江湖巾武功已可列入高手,如今她形同瘋狂,牟漢平又只能閃避,不敢還手,自然一時無法制得住她。轉眼十數招過去,牟漢平心中焦急,已鼻尖見汗,暗忖︰「如此糾纏下去,哪是辦法?而且目前情況險惡,危機四伏,‘凌雲崖’幫眾仍未遠去,如今又結得如此大敵,尤其……」

驀地,他大喝一聲,身似飄風,一掌護身,電疾沖入荊娘刀影之中,但听荊娘一聲驚呼,牟漢平左臂被劃破,鮮血泉涌而出,荊娘的繡鸞潑風刀,卻已被他奪在手中。

一陣急斗,驀然靜止下來,兩人都不住的在喘息,牟漢平把刀遞給她,扯下一片衣袖包扎住傷口,荊娘臉色蒼白的走近身來,怯聲問他︰「傷得厲害嗎?」

牟漢平搖搖頭,引頸向前後大道上一望︰「不礙事。」

荊娘把刀丟在地上道︰「你放開手,我給你包扎,你帶得有刀傷藥嗎?」

牟漢平道︰「本來有帶,不過,卻丟在洛陽客棧里了;」

荊娘道︰「我這里有,只是不大好,你等我給你擦一點。」

于是她由懷中掏出一只玉瓶,把藥粉給他撒上,幸好傷勢不重,只劃破一些皮肉,荊娘一陣難過,眼淚險險滴下來,她咽聲道︰「我以後一定听你的話,你不怪我?」

牟漢平微笑著搖搖頭,荊娘把他的傷口包好,俯身撿起刀,插入鞘中道︰「我實在氣那個人的話,他說我三個也打不過那殘廢道人。」

牟漢平嘆口氣道︰「妹子,他這話不假。」

荊娘秀眉陡然一剔,隨又緩和下來,道︰「我就不相信!」

牟漢平道︰「我們別站在這里,一邊走一邊說吧!」

當下兩人不再走回原路,辨準方向,岔入小路向南行去。牟漢平道︰「妹子,你知道那斷臂道人是誰嗎?」

荊娘道︰「我管他是誰呢!一個殘廢我就不信。」

牟漢平嘆道︰「你別看他斷了一只左手,可是他右手一套‘追風劍法’,至今江湖仍罕遇敵手呢!」

荊娘疑惑地張大眼楮望著他,滿臉詫訝的神情問道︰「你說的可是江都金獅堡的二當家,‘追風羽士’甘虛?」

牟漢平道︰「正是他,那書生是堡主金振丕的獨子,那個生得孩童面孔的怪人,是川中黑道巨擘‘白發仙童’雷忌,你想這些人聚在一起,要動起手來,哪能不吃眼前虧?」

荊娘不以為然的道︰「哼,你就怕事。」

牟漢平正色道︰「妹子,我絕非怕事,我是想,我們無緣無故結此大仇,有害無益。‘凌雲崖’的人追逼我們正急,我們應付一個強敵,已自顧不暇,不應再為一點閑氣徒惹是非,而且,西北邊荒不毛之地,陡然涌來無數武林人物,一定有事,在我們沒弄清楚事實真相以前,最好能夠設法隱蔽,因為……」

荊娘等了一會,見他卻不說下去,催道︰「你說呀!」

牟漢平又猶豫了一下,才決然道︰「有半塊玉-在我懷里。」

荊娘雙腿一滯,霍然站立當地,她深深的注視著他,感動得淚水盈眶欲滴。他竟然將這樣重大的秘密向她泄露,由此可知牟漢平對她的信任和深情,她哽咽地望著他,心里恨不得高聲呼喊道︰「啊!大哥,你對我是這麼好。」但她終究並未喊出,只溫柔的對他笑笑,道︰「啊!敝不得薛伏蓮會那麼說,原來她並沒猜錯。」

牟漢平一聲嘆息道︰「是的,你想這塊玉-關系這樣重要,我連邱老前輩都沒敢說,我身上既攜有如此重寶,處事不格外小心哪里能行?萬一有所差池,惹得武林人物群相圍攻,如何應付得了?」

荊娘笑道︰「好啦!算我說錯了你,我賠不是好了。」

牟漢平道︰「目下我們趕緊回到關中,在關外,我們太人單勢孤了。」

荊娘點點頭,突然問道︰「剛才在飯館里面,那個人說鐵狼堡,可是指江湖上人稱‘一崖三堡’中的鐵甲潛龍鐵叔同的鐵狼堡?」

牟漢平道︰「鐵狼堡就在西南不遠,想來指的定是這里了。」

荊娘道︰「這些江湖人物,無事當然不會成群結隊的跑到關外來,可是會有什麼事呢?」

牟漢平蹙眉沉吟,荊娘又道︰「大哥……」

牟漢平霍然一顫,回頭望著她,荊娘臉色立時脹紅起來,叱道︰「看什麼?」

牟漢平甜蜜地一笑,兩人繼續往前走,過了一刻,荊娘又道︰「你這塊東西是怎麼得來的?」

牟漢平頓了一頓,道︰「在我幼年時,一個怪道人送給我的。」

荊娘輕輕嘆息一聲,道︰「武林人物的貪心真是無法遏止,你看少林符升和鐵僧,對這東西剛透出了點風聲,就不明不白的送了命,喂!你說這東西跟少林有關嗎?」

牟漢平听她「喂」的一聲,不覺一愕,故意反問道︰「你是跟我講話嗎?」

荊娘見他如此答話,也不覺一愕,待會意過來,怒聲叱道︰「你是怎麼了,找氣生是不是?」

牟漢平道︰「不,不,你別生氣……」

荊娘撇著嘴道︰「哼!不叫你又怎麼樣?不叫你就不叫你。」

牟漢平連連賠笑,始又逗得荊娘顏色稍霄,過了一會,荊娘又道︰「我問你的話,你還未答復我呀!」

牟漢平恍然道︰「唔!據家父說過獨臂神尼的藏寶,就埋在嵩山少室峰頂一個古洞里,」

荊娘輕輕「啊」了一聲,道︰「這就是了。」

牟漢平詫然道︰「你想起什麼?」

荊娘道︰「在洛陽,你到我們家去的那天夜里,鐵掌飛輪莫老爺子和武當青虛道長,跟我父親在大廳里談話,起先我父親不準我進去,我就躲在屏風後面偷听,他們講得很輕,也听得談到嵩山少室峰,後來他們大概察覺到我在偷听,就不講了,我想他們說的一定也是這件事情。」

牟漢平側耳傾听,心中微動,接著問道︰「令尊當夜離家,也是為著這事嗎?」

荊娘嘆道︰「我不知道,他走時很匆忙,什麼話也沒說。」

牟漢平輕輕「啊」了一聲,荊娘側轉頭問道︰「為什麼你撿得父親一支鏢,還給他時用那種態度?而他見到那支鏢時,又變了顏色?」

牟漢平為難的支吾了一下,終于道︰「我當時懷疑……」

適值此時,突然由路邊不遠一片茂林里,傳出微弱的申吟聲,牟漢平和荊娘對望一眼,荊娘道︰「看樣子像是有人受了傷,咱們過去看看!」

牟漢平不覺皺了下眉頭,再看荊娘時,她已當先向那林中奔去。

牟漢平無奈,只得在後跟隨,來至林邊,那申吟聲反而不再傳出,荊娘不敢貿然進林,停來等候,待牟漢平走近,她向他作了個茫然不解的表情,牟漢平低聲道︰「怕是你腳下落步太重,林中那人有了驚覺,所以不敢出聲。」

荊娘點點頭,又等了一會,想是那人已忍耐不住,申吟聲又起,並夾雜著嗆咳,牟漢平點點頭,兩人雙雙縱身撲入樹林。

林並不深,但樹木濃密,光線甚為幽暗,牟漢平和荊娘借樹隱身,游目四望,此時申吟聲音又已停息,林中林茂葉濃,視線不能及遠,故很難發覺什麼可疑之物,兩人再往深入,驀見一棵老樹的杈椏上,飄蕩著一片衣角,仔細一看,不覺大吃一驚。

原來一個人由老樹杈椏上倒垂而下,吊在那里,那人渾身傷痕斑斑,無一處完好,只見胸膛微微起伏,已是奄奄一息。

牟漢平吃驚不在這人的遭受慘烈,而他一眼即可看出,這人的身形好熟。

他在這人四周打量,見再無人跡,即擰身縱躍過去,抓住那人衣衿,單掌虛空一劃,吊垂的繩索應手而斷。他托住那人輕輕放在地上,撕下一塊衣角,把他面目血污擦淨,那人雙眼被挖,眼眶處只殘存兩個血洞,果然他沒看錯,這人正是青龍幫專司消息探報的快訊畢五。

牟漢平擦拭他臉上血污時,畢五尚在微弱申吟,他急急地問道︰「畢五,究竟怎麼回事?誰把你弄成這個樣子?」

畢五本還殘留一絲氣息,牟漢平這一問,只見他渾身猛然一震,四肢一陣抽搐,轉眼氣絕。

牟漢平懊惱得狠狠跺了下腳,荊娘悄聲問道︰「你認識他嗎?」

牟漢平蹙眉道︰「他是我們幫里的快訊畢五。」

荊娘道︰「怪不得,他受這麼多苦處,大概听到你的聲音太興奮了,立時心脈崩斷死去。」

牟漢平痴然呆立半晌,向荊娘道︰「妹子,幫中可能出了什麼事,家父派他出來找我……」

荊娘也皺了皺眉頭道︰「大概是。」停得一會,荊娘又道︰「那麼是誰這樣殘酷的折磨他呢?」

牟漢平恨恨的哼了一聲,道︰「妹子,你在林里搜查一下,看看還有什麼痕跡,我把他埋起來。」

荊娘答應一聲,如飛奔去,隱于林中。牟漢平以斷劍就地掘坑,將畢五尸身埋葬,少時荊娘轉回,雙掌一攤,掌心托著一支銀亮的鐵胎強弩。

牟漢平望見此物,神色一愕,一把搶了過去,反復細看,嘴里「啊」地叫出聲來。

荊娘道︰「這支弩箭你認得嗎?」

牟漢平道︰「這是我幫中護法‘荊楚雙拐’奔雷拐郭叔叔的暗器,怎麼他也到了此地?」

牟漢平心中煩亂,他盡量使自己冷靜的推想這些事的來龍去脈,突地心中一動,他霍然有了一個不祥感應,急急拉著荊娘走出林外。

荊娘看他臉色凝重,雙眉緊皺,默然跟隨在他身後,走出樹林,她忍不住輕聲道︰「你想到什麼?」

牟漢平含糊的應了一聲,卻不答話,兩人繼續南奔,傍晚時分進入一座市鎮,鎮名狠屯寨,此鎮雖不算大,但人群熙攘,倒也相當熱鬧。

數日來,兩人一直露宿荒野,身心皆已十分困頓。他們尋得一間客棧住下,梳洗已畢,荊娘見牟漢平愀然不樂,就搭訕道︰「大哥,我看還是叫店家把飯菜送進來吃吧!」

牟漢平點點頭,荊娘走出門去招呼,牟漢平坐立不安,似有大禍臨頭,他負手在室內踱了一會,兀自有如喉鯁骨,氣悶焦躁難耐,他伸手懷中,撫模一下貼身藏放的玉-,那塊東西有股森森涼意透入掌心,他皺了皺眉,剛抽回手,荊娘神色有異自外面進來。

她進屋後,返身閉上房門,急急躍至牟漢平身前,悄聲道︰「踫頭了!」

牟漢平一驚,問道︰「誰?」

荊娘向門窗瞟了一眼,回頭道︰「‘凌雲崖’的。」

牟漢平「哦」了一聲,道︰「以前跟我照過面嗎?」

荊娘道︰「只有一個,就是我們躲在大樹洞中,那個跟蹤我們帶人來的矮胖禿頭漢子,另外還有幾個,我就不認識了。」

牟漢平道︰「他們在哪里?」

荊娘道︰「也落在這家店里,住在跨院。」

牟漢平道︰「那矮胖子看見你嗎?」

荊娘道︰「沒有,我出去招呼過店家回來,經過左邊跨院時,听得人有講話,那聲音好熟,我閃過去偷偷一看,他們正在喝酒,除那矮胖子以外,還有兩個老頭、一個年輕人。」

牟漢平沉吟道︰「不理他,我們不露面就是。」

荊娘不再講話,少停,店中伙計送進菜飯和一壺白干燒酒,兩人在房中淺酌緩飲,荊娘輕言細語,眉目溫柔,牟漢平慢慢酒意微醺,也就開朗起來。

荊娘道︰「大哥,我有件事求你,你可別生氣。」

牟漢平道︰「不會,妹子,你說。」

荊娘道︰「我……我想看看那塊玉。」

牟漢平驀地一驚,頓時呆住,僵坐半晌,嘆了口氣,道︰「好,你到門窗察看一下。」

荊娘依言仔細把門窗查看一遍,返回身來,只見牟漢平手中托著一塊隱閃青碧光華的美玉,她接過細心撫模觀賞,但見玉上巧雕精鏤,玲瓏無比,玉-中斷,鏤花隱現一條鳳尾,背後雕著小篆兩字︰「如意。」

荊娘正自心中贊賞,愛不忍釋,突聞門外院中一陣哈哈大笑,牟漢平電疾伸手將玉-奪過,揣入腰中,揚手將燈撲滅,隱身門邊,院中笑聲未落,且夾雜著零亂的腳步聲,牟漢平俯在門縫上向外一看,只見數人,簇擁著一個年約七旬的紫衣老者,向另一跨院走去。那老者笑聲寬宏,音色鏗鏘,生得劍眉虎目,銀髯皓發,顧盼間神態威猛之極,他身後跟隨四人,牟漢平閃目電掃,不覺驚「噫」出聲。

荊娘在他身後詫訝地輕聲道︰「這老人是誰?怎麼青虛道長和莫老爺子會和他在一起呢?」

隨在老人身後的,除了青虛道人和鐵掌飛輪莫紹遷之外,尚有兩人,這兩人面目陌生,從不相識,一個寬袍大袖,一襲儒衫,一個山樵裝束,身背兩把獵虎鋼叉,兩人腳步沉穩,含蘊不露,一定也是身具上乘武功之人。

一伙五人,瞬息走入右邊跨院,隱去身影,牟漢平站直身子,輕輕舒了一口氣,低聲問荊娘道︰「事情越來越使人費解了。」

荊娘呆了一會,道︰「大哥,我想去看看莫老爺子,問他是否知我爹的下落。」

他囑荊娘拿出火折晃著,重新點亮燈火,道︰「我們由窗中出去,不要讓‘凌雲崖’的人踫著。」

于是兩人魚貫由窗中躍出,落在後院,此時天已昏黑,只見椽接檐毗,房屋錯落,一時卻不能辨清方向,牟漢平躍登林頂,看清方才五人去處,落下地來,向荊娘招招手,縱身上房,向那跨院奔去。

瞬間到達,牟漢平回身向荊娘招手示意,兩人在屋脊暗影里伏下,觀看跨院動靜,只見跨院上房燈火通明,五人都已順序坐定,正在笑語喧嘩,那紫衣老者居中而坐,滿臉歡容,驀覺他環眼一閃,一道如電目光,直向兩人藏身屋脊射來。牟漢平心中一驚,不覺大為凜駭,和荊娘對望一眼,正欲現身,那老者卻已發話道︰「夜寒露冷,兩位何不現身?也好讓老朽等一瞻風儀!」

牟漢平伸手一扯荊娘衣袖,雙雙躍落院中,朗聲笑道︰「晚輩來得莽撞,尚望前輩們勿怪。」

說著,含笑從容地向屋內走去,至門口,待屋內燈光照清他的面目,青虛道人和莫紹遷齊齊一驚,神色瞬息大變,等荊娘由牟漢平身後轉出,向他們施禮時,才驀然驚覺,慢慢將顏色和緩下來。

牟漢平長揖微笑向青虛道人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想不到在此邊荒之地,又有幸得遇兩位。

說著,又向紫衣老者施禮,道︰「小可牟漢平,前輩當真明察秋毫,縴芥不遣眼底。」

紫衣老者一直目不稍瞬的微笑向牟漢平等注視,此時站起還禮,豪壯的道︰「好說,哥兒英神含蘊,豐朗照人,老朽倒也仰慕得緊。」

說著,笑聲朗朗,就要離座來迎,卻見青虛道人虛虛一攔,冷冷向牟漢平道︰「這位是名重天下的隴西大豪鐵狼堡頑抗堡主,少幫主突然造訪,不知有何見教?」

他此言一出,在座眾人,除莫紹遷外,皆不覺一愕,顯然他此言之意,不啻友敵易勢,歡融之情,立時改觀,紫衣老者雙眼精光一閃,連聲干咳,余下兩人四只眼楮一瞬不瞬的注視著牟漢平兩人。

牟漢平心中大惑不解,此處情形,實在十分尷尬,當下朗笑數聲,道︰「在下莽撞打擾,實感萬分抱歉,只因仰慕鐵老堡主風儀,故此冒昧拜訪,並無他事,既然道長見棄,在下就此告辭。」

牟漢平說罷,拱手轉身,就要退出,忽見青虛道人向紫衣老者附耳數聲低語。只听那老者一聲沉喝︰「且慢!」牟漢平停身回頭,只見那紫衣老者已離座走出屋來。

牟漢平心中不快,但面上微笑依然,待得紫衣老者來近,他道︰「前輩可是還有話說嗎?」

紫衣老者緩緩的道︰「牟哥兒既是因老朽而來,就請少坐片刻,彼此一敘如何?」

牟漢平又是一楞,心中連轉數轉,兀自猜不透他用意何在,正欲答言,突聞荊娘道︰「既是堡主相留,我們就稍留片刻,也好一聆教諭。」

紫衣老者道︰「好說!」

隨即肅客入座,坐定後大家一陣沉默,紫衣老者干笑道︰「還沒請教這位姑娘貴姓?」

牟漢平道︰「此乃洛陽神鏢金鉤荊老前輩掌珠,荊姑娘。」

語聲剛落,驀听一聲冷哼,發自那山樵裝束的壯漢口中,荊娘雙眉一剔,回頭向他一望,見他也正雙目寒光灼灼,兀自不住在向自己打量。

荊娘心中不快,見他如此瞪視自己,更是怒形于色,回身一望那紫衣老者,見他神色如故,強自把怒火壓在胸中,向紫衣老者道︰「堡主識得家父嗎?」

紫衣老者神色一變,隨即哈哈笑道︰「何止識得,我們老兄弟了!」

荊娘不禁一愕,細察老者顏色,非看不出有何異樣,當下急忙站起襝衽施禮,道︰「佷女不知堡主與家父有舊,怠慢之處,請別見怪!」

老者大笑謙辭,荊娘剛剛坐定,耳邊又听得一聲冷哼,荊娘大怒,正要發作,驀覺牟漢平的眼光嚴厲的向自己射來,只得又將怒火強自壓入心底。

一時眾人又是一陣沉默,空氣顯得十分沉悶而窒息。

牟漢平暗暗懊悔,靜觀當前情勢,顯然對方五人,個個皆充滿敵意,但他苦思不解敵意因何而來,暗想︰「青龍幫與鐵狼堡從未往來,自己父親為人處世,向來光明正直,縱或與人結怨,可也從未听聞與鐵狼堡有甚嫌隙。

「尤以這青虛道人和莫紹遷態度更是怪異,月前在洛陽寺,彼此始才相識,交談數語,目下一反常態,虎視耽眈是何道理?

「至于鐵狼堡主與那山樵裝束之人,可能與神鏢金鉤有甚不睦,是以會對荊娘如此,而她看來尚懵然不知,目下情勢險惡,不問可知,尤其……」

他突地想起懷中玉-,不覺冷汗迸出,當下強作鎮靜,不動聲色,以目向荊娘示意後,抱拳站起,含笑道︰「打擾前輩們清談,心下甚感過意不去,堡主如無甚教諭,在下就此告辭!」

紫衣老者微微一笑,尚未答言,驀听一人道︰「少幫主這就走了嗎?」

牟漢平轉頭一望,只見那身著寬袍大袖儒衫的中年人,手搖折扇,一搖三擺的向自己走來,牟漢平心中一沉,仍含笑道︰「在下已經打擾良久,不願再誤諸位清談,是以就此告辭,還未請教兄台尊姓?」

那儒衫人輕笑一聲,道︰「在下江湖小卒,不足言名,少幫主儒雅風流,人間俊品,兼且家學淵源,武功自是非比流俗,在下仰慕之余,意欲討教幾手高招,不知少幫主可肯賜教?」

牟漢平心中暗叫一聲「罷了」,微笑道︰「兄台何必過謙,在下雖曾由家父苦心點撥,然因生性愚鈍,恐難當閣下法眼。」

儒衫人哈哈一笑,道︰「少幫主說笑了。」說著隨手一指院中道︰「這院中還算寬敞,尚能供一施展?」

牟漢平正要答話,驀听一聲斷喝,那山樵裝束的壯漢向荊娘道︰「小妞兒別閑著,我老杜再領教一下你們荊家‘雁翅鏢’。」

荊娘本已憋住一肚子悶氣,聞言杏目一翻,勃然大怒,嬌叱一聲道︰「好,姑娘就教訓一次你這沒規矩的山野漢子。」

那壯漢如雷一聲怒吼,撤出背後兩把獵虎鋼叉,手腕一震,虎叉鋼環「嘩啦」一陣巨響,擰身就向荊娘撲來,轉眼兩人便在屋中斗在一起。

牟漢平修眉微皺,閃眼一看,見那儒衫中年人已當先走出門外,他略一思忖,心中即已雪亮,當下捏得一粒銀塊,朗聲向荊娘道︰「妹子,這個給你!」

他趁荊娘回頭接取時,略施手勢,荊娘即已會意,連踏「迷蹤七巧步」,迅若驚鴻,飛躍而出。

紫衣老者贊道︰「好機靈的小伙子。」

牟漢平微微一笑,灑步走出門來,那山樵裝束的壯漢方才和荊娘對了數招,他已測知其武功,猛威有余,招式變化卻甚為遲滯,荊娘以「迷蹤步」游斗,當可立于不敗之地,但顧忌紫衣老者和青虛道人、莫紹遷等中途出手,那時自己為儒衫人羈絆,深恐無法救援。現在荊娘與那壯漢皆在院中,相距不過丈余,就近策應,已無後頤之憂,于是凝神靜慮,向那儒衫人緩步走來。

屋中三人也相繼走出,停立一旁觀看。牟漢平走至儒衫人面前數尺站定,拱拱手不再答話,就圍著那人快步游走起來。

起先那儒衫人手搖折扇,微笑燦然,神情很是輕松,但等牟漢平游走數轉之後,他臉色即驀然凝重起來,折扇不再搖晃,雙目開始凝注,一瞬不瞬地望著他的身形隨之移轉,片刻過去,倏听牟漢平一聲朗喝,兩人身形乍合又分。

牟漢平重又繞身游走,儒衫人神色越發凝重,如此又過得一刻,驀見牟漢平騰身縱起,去勢電疾,宛如怒箭繃弦,疾射入雲幾達三丈,落下時拳腿躬身,頭下腳上,雙腿一登,如飛鳥投林,直向儒衫人撲去。

儒衫人面寒如水,仰頭注視,待得切近,左手虛空一劃,右手「神斧裂天」一掌劈出,腳下橫移,欲避牟漢平下撲銳鋒,不想牟漢平自得「撼天神拳」以後,拳力何等沉重,由上下搏,其勢更猛。他就勢一招「天搖地動」硬擊其掌,但聞「 嚓」一聲,儒衫人捧臂踉蹌連退尋丈,額上汗下如雨,一條右臂已齊肩折斷。

牟漢平兩招傷敵,旁觀三人不禁面面相覷,要知這儒衫人並非江湖無名之輩,人稱「瘦書生」查良,早年憑手中一柄鐵骨紫金扇,卅六式風火降魔扇招,縱橫甘涼一帶,闖出了極高的聲名,後來投效鐵狼堡主,任堡內總管之職。此人生性機智,詭計百出,極工心計,鐵堡主對其和山樵裝束之人惡樵夫貢泯,倚重之殷,幾如雙臂,如今被牟漢平兩招之內擊傷,鐵堡主焉得不變了顏色。

牟漢平所以能兩招傷敵,是他以身形先惑了敵人眼神,在心理上先佔得優勢,而後再憑強絕一代的神拳絕技傷敵,「瘦書生」查良先是過于輕敵,後又為他身形所惑,心中猶疑,致用錯了招式,始予牟漢平以可乘之機,若論真實武功,他雖不敵牟漢平拳腿絕藝,卻也不致不能支持三招兩式。

牟漢平見自己傷了「瘦書生」查良,心中十分懊悔,情知今日之事已不能善了,心念數轉,暗下盤算月兌身之策。

鐵堡主驀地一聲大笑,翹著拇指連聲道︰「當真英雄出少年,這兩招俊極了,如我老眼看得不錯,牟哥兒方才那一招可是‘撼天拳’的‘天動地搖’?」

牟漢平道︰「堡主猜得不錯,這一招正是‘天動地搖’。」

鐵堡主臉色一變,道︰「神拳無敵親傳給你的嗎」」

牟漢平肅容道︰「不錯!」

鐵堡主雙目門燦似電,緊注著牟漢平道︰「那麼邱伯起尚在人世了?」

牟漢平道︰「邱前輩身體健朗如昔。」

鐵堡主急道︰「他眼下在哪里?」

牟漢平心中一動,故意朗聲道︰「邱前輩已認荊姑娘為義女,目下與小可們同行,正在隔院客房中歇息。」

鐵堡主聞言,臉色頓時大變,半晌,向正與荊娘苦斗瀕危的惡樵夫貢泯喝道︰「貢老三回來,你不是敵手。」

說著,轉頭向牟漢平道︰「牟哥兒,我們就此別過,邱老前輩面前替老朽致候。」

坐在地上捧臂忍痛,汗下如珠的瘦書生查良,突然大喝一聲跳起,道︰「堡主不要上這小子惡當,邱伯起縱算尚在人世,也絕不會來到此間。」說到這里,他臉上痛苦得掠過一陣痙攣,喘息一會,又道︰「江湖的傳聞看來不會錯了,他既跟邱伯起有此淵源,那半塊玉-不在終南山,一定在他身上,堡主萬萬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鐵堡主已跨出的腳步,又收了回來,目光如電,灼灼對牟漢平注視半晌,倏地一陣大笑道︰「牟哥兒當真機智過人,險險把老朽騙過。」

說著,眼內凶光陡閃,緩步向牟漢平走來,牟漢平鋼牙一錯,蓄集全身功力準備拼死一搏,正值此千鈞一發,劍拔弩張之際,突一聞聲斷喝︰「且住!」數條黑影,疾如鷹隼般的由屋上飛落。

鐵堡主大怒,舉掌就勢向當先一人劈去,那人舉掌相迎,但聞「砰」地一聲悶響,那人借勢落地,咭咭一陣怪笑道︰「鐵堡主別來無恙,還記得我這西域野人嗎?」

鐵堡主閃目一望,只見這鷹鼻梟目,闊腮海口,六旬左右年紀,身材細高,脊背微駝的老人,竟是西域駝龍戚碧戈,這戚碧戈是南疆維吾爾人,幼得異人傳授,練就一手狠辣惡毒的指功「碧磷鬼手」,數十年橫行域外,積惡如山,後為天山痴嬤所制,一度消聲斂跡,近日听得江湖傳聞,又被「凌雲崖」黑狐馮禹所收,不想在此緊要關頭相遇,看來專取玉-又得生一番波折了。

牟漢平更是大驚,他認得這幾人中,正有一人是前日在林中,跟蹤自己的那個矮胖漢子,此時荊娘也悄悄向他身邊移近,輕扯衣角示意,牟漢平點點頭,心中閃電般的苦思良策,以求月兌身。

鐵堡主心念數轉,強自哈哈一笑道︰「原來是戚兄,聞說你已進身‘凌雲崖’效力,怎的卻在此地現身?」

戚碧戈陰陰一笑道︰「兄弟奉命緝捕本派的一個仇敵,今日正巧落此店中。」

鐵堡主道︰「是誰有這麼大膽子,敢與貴派作對?老朽如若遇上,定助戚兄一臂之力。」

戚珠戈咭咭尖笑,一指牟漢平道︰「那好極了,喏!就是這小子。」

鐵堡主聞言,霍地臉色一沉,寒聲道︰「戚兄在說笑嗎?」

戚碧戈道︰「兄弟絕不打誑,你問他自己就是!」——

苟故榭饃描,東曦OCR,豆豆書庫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