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斑負手立在花園的小亭,默默望著亭外小橋下潺潺流過的溪水。
一只蝴蝶合起翅膀,動也不動停伏在溪旁一塊較高聳起的小石之上,令人無從知道它翅膀上的彩圖究竟是何等美麗。
只有等待她飛起的剎那。
輕芳羽毛的步聲傳來。
白僕的聲音在亭外響起道︰「主人!憐秀秀小姐使人送了一個竹筒來。」
蝴蝶依然動也不動。
龐斑道︰」給我放在石台上。「白僕恭恭敬敬將一個制作精美,雕有圖畫的竹筒子放在桌子,退出亭外,垂手靜立。龐斑收回凝注在蝴蝶身上的目光,轉過身來,望往竹筒。只見筒身雕著一個古箏,此外還有一句詩文,寫著︰「拋殘歌舞種愁根。」
龐斑臉上的表情全無變化,默默拿起竹筒,拔開活塞,取出藏在其中的一卷宣紙,打開一看,原來寫的是「小花溪」三個字,跟當晚于「小花溪」正門所看到牌匾上的字形神俱肖,清麗飄逸,一看便知是出于同一人手書。
但也和牌匾上那樣,沒有上款,也沒有下款。
龐斑凝神看著憐秀秀送來的這張小橫幅,足有半晌時光,平靜地道︰「是誰送來的?」
白僕肅然應道︰「是由察知勤親身送來的。」
龐斑淡淡道︰「請他進來!」
白僕應命而去,不一會帶了戰戰兢兢的察知勤進來,候于亭外。
龐斑目光仍沒有離開那張宣紙,平和地道︰「察兄你好!」
察知勤慌忙躬身還禮,只差點沒有跪下去。
龐斑台起頭來,像能看透一切的目光落在察知勤臉上,淡然道︰「秀秀小姐離開了‘小花溪’嗎?」
察知勤全身一震,終于跪下,顫聲道︰「小人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這事小人還是當秀秀小姐托我送這竹筒來時,才承她告知,魔師怎會知道?」
龐斑嘆道︰「這三個字寫得斬釘截鐵,充滿有去無回的決心,但在最後一筆,卻猶豫了片晌,卻離艱舍,好一個‘拋殘歌舞種愁根’,好一個憐秀秀。」不待察知勤回應,又道︰「秀秀小姐到那去了正」察知勤道︰「秀秀小姐已在赴京師的途中。」
龐斑道︰「是秀秀小姐要你告訴我,還是你自己的主意。」
察知勤惶恐地道︰「是小人的主意,但當時我曾問秀秀小姐,她是否許我告訴魔師你老人家她的去處,秀秀小姐淒然一笑,卻沒有答我,上車去了。」
龐斑臉容沒有半點波動,平靜地道︰「察兄請了。」
察知勤連忙起立,躬身後退,首至退出了通往月門的碎石路上,才敢轉身,在白僕陪同下級去。
龐斑靜立不動,好一會後才將小橫幅珍重地卷了起來,放入筒內,按回活塞,收在身後。
方夜羽肩寬腿長的身形映入眼簾。
他直抵亭內,先行大禮,才肅立正容道︰「師尊!夜羽有一解不開的結,請求師尊賜與指示。」
龐斑微微一笑道︰「是否為了秦夢瑤!」
方夜羽渾身一震︰「師尊怎會知道?」
龐斑仰首望往像個大紅車輪般快要沒于牆外遠山處的夕陽,眼中抹過一絲難以形容的痛苦。長長吐出一口氣,道︰「靜庵啊靜庵,只有才能向我出了這磨一道難題。」頓了一頓,沉聲道︰「干羅死了沒有?」
方夜羽答道︰「干羅受了重傷,在一段時間內也不足為患。」頓了一頓道︰「風行烈也逃走了,不過他像是突然走火入魔,失去了動手的能力,被雙修府的人救走了。」
龐斑像是一點也沒有听到他的說話,緩緩轉過身來,目光再落在石上的蝴蝶處,他絲毫不奇怪蝴蝶仍在那,因為由他轉過身來接憐秀秀送來的告別之物開始,他的耳朵從沒有片刻放過那蝴蝶,並沒有听到振翅的聲音。
他仍然看不到蝶翼上的圖案。
龐斑淡淡道︰「赤媚來了,有他在你身旁,除非是浪翻雲來了,否則他可以助你應付任何事。」
方夜羽愕然道︰「師尊!」
龐斑淡淡道︰「我要回宮了。」
輕輕吹出一口氣,像一陣清風向蝴蝶卷去。
蝴蝶一陣顏震,終耐不住風力,振翅飛起,露出只有大自然的妙手才能繪出來的艷麗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