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搜隊伍開始從沿岸撤走,海島陷入一片死寂,幫眾的家屬亦奉命躲進安全的據點。
浪翻雲暗睹一切,明白這是上官鷹以逸待勞的方法。
心中轉到赤果果的干虹青身上,自己把她藏在一座廢棄了的小樓上,目下正好趁機把她弄回手上,好作討價還價之用。
他在夜空中乍起乍落,借著四周的障礙,潛回島的中心處。
他的身子忽地停了下來,藏在一叢小樹後。
風聲颼颼。
一個黑衣人在丈許停了下來,跟著另一個人來與他會合。
其中一人道︰「找不到浪首座,如果凌副座在這里就好辦了。」先前的黑衣人沉聲道︰「繼續找。」兩人分頭馳去。
浪翻雲心想︰找到我又怎樣,爭權奪利,我已毫無興趣,只待救回凌戰天後,便離開怒蛟幫,雲游天下,豈非美事。他听出了剛才的黑衣人是自己的舊部,這樣急找,當然希望自己挺身而出,領導他們大展拳腳,好出了這些年來所受的冤氣。
待他們走遠了,他展開身法,很快抵達他掩藏干虹青的荒廢小樓。小樓連著棄置的院落,雜草叢生,一片蕭瑟。
大門破爛不堪。浪翻雲穿過院落,一邊留心泥土上有沒有留下別人先他一步到來的痕跡。他從不自恃武功高強而粗心大意。想到平日凌戰天比自己更為小心謹慎,為何如此愚蠢,竟然信任曾述予呢?世事往往出人意表,在一些環境*虜換岱傅拇砦螅*可能在另一個場合犯上。
他雖然心中著急離島往援凌戰天,可是每一個動作和步驟都是在冷靜下進行,絲毫不見慌亂。
細察附近環境,浪翻雲能肯定上官鷹等並沒有早他一步,奪回那狠辣的妖女干虹青。
步進門內,赤果的干虹青安然放在一角,雪白的身子面牆蜷曲放在地上,肩腰臀腿的線條有如山勢起伏,柔和優美。
月色從破窗透入,剛好強調了她下肢的美態。
浪翻雲似乎回復昔日江湖獵□的心情,吞咽一下口沫,暗贊干虹青不愧人間絕品,上官鷹血氣方剛,難怪給她迷得暈頭轉向。不過以後兩人的關系,經過今夜的事,恐怕很難繼續下去。
浪翻雲走到干虹青身前,伸手在他柔軟的果背上,忽然大感不妥,他的反應也是一等一的快,連忙運功封閉胸前幾個重要大穴。
同一時間,干虹青借著浪翻雲一拉之勢,雙掌有如雙飛彩蝶,連續擊在浪翻雲身上。
浪翻雲悶哼一聲,倒跌出去,在地上滾了兩滾。赤果的干虹青霍地從地上躍起,縴足蓬的一聲踢在浪翻雲的腰下。浪翻雲高大的身形應腳而起,轟的一聲撞上牆壁,揚起一天的塵屑,再橫跌地上。
吧虹青一陣輕笑,她受了一晚的窩囊氣,現在才能一舒怨憤。
主客形勢逆轉。
浪翻雲臥在地上,胸前隱隱做痛,若非臨時運功閉穴,他早重傷身死。饒是如此,一時還難以動彈。
原來剛才他一觸干虹青的果背,感覺到她的皮膚柔軟,毛孔收閉,立時醒覺到干虹青已解開了被制的穴道。否則若是穴道受制,不能運功抵御秋寒,必然皮膚變硬,汗毛倒豎,不會保持如斯溫潤柔軟。
從他躺著這個角度望上去,赤果的干虹青妙態畢呈,俏臉上笑容可掬,浪翻雲知道這笑容背後有著無限的殺意。
他全力行功,準備拼死反撲。
現在一個最有利的因素,就是干虹青一定以為他胸前大穴盡被擊中,絕難有任何反抗能力。
吧虹青逐漸行近。
浪翻雲口角溢血,面相可怖。只要能拖多一刻功夫,他應可恢復攻擊的能力。因干虹青每一擊都準確命中他胸前幾個大穴,用力又剛猛,雖被他先一步運功護體,仍使他氣血不暢,一時難以提聚功力。
吧虹青走到浪翻雲身前五尺處便停了下來,嬌笑道︰「浪大俠,想不到你也有眼前的遭遇,天理循環,絲毫不爽。」浪翻雲努力擠出一個微笑道︰「干小姐這樣公開展示胴體,自然應該取回些許代價。」干虹青眼中怒火一現,怒聲道︰「只是些許嗎?」這男子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使她怒火中燒。
一個聲音從外邊傳來道︰「虹青不得無禮。」語音起時,仍在十多丈外;到最後一個字時,人已踏進破屋中來。
浪翻雲心中一震,立時知道來者是誰,怪不得自己完全察覺不到有人先來一步,布下這個陷阱。
這人緩緩步入破屋,一副慢條斯理的悠□神態。
瘦削的臉龐,高挺微勾的鼻,輪廓清楚分明,兩眼似開似閉,時有精光電閃,一看便知道是難惹的人物。
他看來只有三十許,還算得上相當英俊,浪翻雲知道他成名江湖最少有四十年以上,如此估計,他的年歲應該不少于六十。只不過先天氣功到了他們這類境界,往往能克服衰老這個障礙。
竟然是威震黃河流域,干羅山城的主人,毒手干羅。
吧羅一到,干虹青由野貓變回一只馴服的家貓,悄悄地退到干羅背後,她雪白的肌膚,襯起干羅灰藍色的披風長袍,景象怪異。
吧羅淡淡一笑道︰「浪兄久違了,自十二年前道左相逢,別來無恙吧?」這番話听來只是平常客套的說話,可是對象是跌臥牆角、口溢鮮血的浪翻雲,卻是非常具有諷刺的意味。
浪翻雲絲毫不怒,反而對干羅非常感激,最好他多說些廢話,使自己能有更充足的時間沖開被擊中的穴道,目下唯一要做的,就是要瞞過這魔頭銳利的眼楮。
浪翻雲嘴角一牽,以最沙啞的聲音道︰「你的愛女赤身,不怕她著涼嗎?」他說的話似乎言不由衷,其實卻含有深意。
因為刻下干羅、虹青兩人,認定浪翻雲再沒有反抗能力,在說話間便不會提防他,很容易□漏出一些秘密,所以浪翻雲先試探兩人的關系。其次,他將話題拉遠,是拖延時間的不二法門,只需要多半刻的工夫即可功力盡按。
吧羅一笑道︰「這樣的女兒,我有七個之多,都是我從各地精挑細選,乃萬中無一的絕色佳人。虹青更是當中的出類拔萃者,經本主訓練,她的功夫,你也試過,只是不知滋味如何?」說完得意狂笑,意氣風發。他語帶雙關,但每句話都帶有尖刺,至為陰損。
笑聲一止,干羅又淡淡道︰「好了,時間也差不多,不如先讓我送浪兄上路,浪兄不用怕,旅途上自有貴幫上下一齊陪伴,保證不會寂寞。」笑里藏刀,刻毒無倫。
浪翻雲看著干羅緩緩接近,嘴角牽出苦笑。
吧羅大快,暗想原來你也會害怕嗎?他故意放慢腳步,蓄意增加浪翻雲死亡前的壓力,達到從精神上折磨他的目的。
吧虹青俏臉上露出興奮的神色,這次立下大功,定能月兌穎而出,超過眾寵,成為干羅山城最有地位的女人,干羅最心愛的人。
吧羅每一步也如擂鼓般敲在浪翻雲心頭,距離愈來愈近。
六尺、五尺、四尺……浪翻雲右手在背後握上名震天下,被譽為江湖第一快劍「覆雨劍」的劍把。
吧羅終于出手。
著名的一對毒手如鷹爪張開,在窄小的空間向浪翻雲頭顱抓去。
一舉斃敵。
他發現浪翻雲眼中有一種非常怪異的神色。
那不是自悲,不是恐懼。
而是憐憫。
吧羅大感不妥。
雙爪如出鞘利刃,離弦之箭,已發難收。
就在這刻。
一陣嘯聲輕響。
跌臥牆角的浪翻雲被一團銀芒遮蓋。銀芒迅速爆開,破屋內滿是光點。
吧虹青失聲驚呼。
事出突然,干羅不愧是一等一的高手,不退反進,一雙手化作萬千爪影,強攻入浪翻雲覆雨劍□出的光點里去。
一個是事出突然,一個是蓄勢待發,相差何止千里。
一連串匹啪之聲,在破屋內響起,干虹青耳鼓生痛,推想是干羅以驚人的氣勁。格擋上浪翻雲的覆雨劍時,發出的聲音。
吧虹青對干羅無限佩服,她適才對上浪翻雲時,連他的覆雨劍是怎麼模樣、指向何處也不知道,遑論要憑空手擋劍。兼且干羅最擅長矛,雙爪雖有絕藝,仍以矛為首本功夫。他的矛分兩截置于背上,看來一時間不能取出。
她想插手援助,又是無從入手,這時她剛在干羅背後,只見在滿天眩目的光點劍雨里,干羅有似毫無實質的輕煙,在屋內的空間以鬼魅般的速度移動,閃躲著浪翻雲滔天巨浪式的進攻。
她明白了什麼叫「覆雨劍」。
勝負立決。
血光濺現。
吧羅帶著一蓬血光,暴退向後。
安雨劍寒芒暴漲,以奔雷逐電的速度,激射而來。
不知干羅能否有如封寒一樣,在浪翻雲施展最厲害殺著前,趁那一絲空隙逃遁。干虹青心中正想著,干羅已退到她身邊。
吧虹青眼前盡是光芒閃耀,什麼也看不到。
這時她想逃走。
吧羅敗了。
另一個意念在她腦海里升起,她一定要阻浪翻雲一小片刻,好讓干羅逃走。
這意念才掠過心頭,干羅無情的掌,已拍在她背上,一股陰柔的大力,使她身不由主,箭一樣地以赤果的,硬朝浪翻雲刺來的劍芒迎去。
吧羅這一掌把她推向浪翻雲覆雨劍最鋒銳的攻擊點,使她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也將她的心,無情地剜碎。
吧羅就是這樣一個人。
正如干虹青利用其它人,干羅亦在利用她。
一到生死關頭,毫不猶豫利用別人的生命為自己爭取片刻的殘喘。
就在她的念頭電光火石般掠過心間時,她撞入了覆雨劍化開的劍雨里。驀然呼吸不暢,像有千斤大石壓在心頭,全身有若刀割,劍鋒的寒氣使她像浸進萬年寒冰里一樣,暗叫一聲我命休矣。
扁點散去。
浪翻雲在三尺外。
吧羅那一掌剛猛之極,干虹青沖勢不減,一下子撞入浪翻雲懷內。
浪翻雲的身子奇異地左右迅速側轉數次,干羅附在她身上的掌力全被化去,干虹青知道自己撿回了一條小命,否則單是干羅的掌力已可令她吐血身亡。
苞著身子騰空而起,浪翻雲左手摟著干虹青,向干羅追去。
吧虹青身前身後,盡是覆雨劍在空間迅速移動所引起的嘯聲,四周滿是劍雨。她的左右兩側和背後,都給寒劍割體,獨有胸前的部分,因緊貼在浪翻雲的身上,溫暖而有安全感。
這時干羅借著干虹青的一擋,緩過一口氣來,身形剛退出屋外。
浪翻雲身背果女,迅速趕來。
他的前沖動作,遠快于受傷向後急退的干羅。
吧羅剛離開破屋,他的覆雨劍離開干羅只有三尺。
寒芒暴漲,向屋外的干羅激射過去。
吧羅面上現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這時浪翻雲剛好掠出屋外。
明月當空。
月色下干羅的面容倍覺詭秘。
安雨劍全力擊出。
吧羅雙手一振,像魔法變幻般,一支長矛掣在手中,□出無數矛影。矛尖顫動間,斜標向浪翻雲的面門。
浪翻雲一手摟著赤果的干虹青,剛搶出屋外。
兩股龐大壓力從左右迫來。
屋外布有伏兵,這便是干羅回身拼命的原因。
浪翻雲悶哼一聲,也不見如何動作,干虹青雪白的身子給他拋上半空,在月色下不斷翻動,呈露女體各種妙態。
罷把干虹青擲離手,浪翻雲手中覆雨劍化出千道寒芒,萬點光雨,一時天地間盡是劍鋒和激動的氣旋,嘯嘯生風。
一連串密集的劍矛拐交擊聲音,同時響起,干羅蹌踉倒退,手中長矛斷為兩截,早先浪翻雲刺他那一劍內含勁氣,傷了他的經脈,內傷遠比外傷嚴重,使他發揮不出平日的四成功夫。
左邊持拐的黑衣老者打著轉倒跌開去,每一轉都□出鮮血,胸前縱橫交錯至少十道以上深可見骨的血痕,手中仍緊握一對鐵拐。
右邊一人慘嚎一聲,向後暴退,剩下一只連著手腕的斷手,手指還緊抓著十支鋒利的水刺。
吧羅三人一敗涂地。
扁點散去,浪翻雲持劍立在門前,面容肅穆,前額一道血痕,顯然是干羅長矛留下的痕跡,左肩鮮血滲滲流下,順著手臂流在泥土上。
吧虹青這時才在空中跌下,浪翻雲猿臂一伸,又把她摟著。
吧羅連退十步,站定身形。
右邊斷手者一聲不吭,以右手封閉斷手穴道,一派硬漢本色。
左邊黑衣老者以拐拄地,胸前不斷起伏,襟前血漬迅速擴大。
四周一陣悉索聲響,身穿黑衣的武士從四方八面出現,手中提著各式各樣兵器,一副打硬仗的樣子,分布在干羅等人背後,竟達七十多人。
臂其精神氣度,全是萬中挑一的精選。
這是一股龐大的力量。干羅盡起精銳,志在必得。
吧羅面容蒼白,嘿然道︰「覆雨劍名不虛傳,干羅佩服。」他一句也不提自己在猝然不備下,致為浪翻雲所乘,足見乃輸得起、放得下的人。
浪翻雲淡然道︰「干城主非常高明,這樣大股人襲擊怒蛟島,我們竟還懵然不覺。」
吧羅哂到︰「我女兒什麼身分,若連個把人也弄不上來,這個幫主夫人也是白做了。」
浪翻雲剛要回話,略感有異,一看手中摟著果女,伏在自己肩上的俏臉,兩串淚珠直瀉而下,知道她心痛干羅剛才無情的一掌。這時她背向干羅等人,只有自己才看見她這淒悵的情景,心下惻然。不過這等事誰也幫不了。
吧羅道︰「浪兄,今晚之事,到此做罷,尊意如何?」浪翻雲訝然道︰「現下干兄實力大增,足夠殺死在下有餘,何故半途而廢?」干羅干笑幾聲道︰「拜浪兄一劍之賜,縱能殺死浪兄,也失去逐鹿中原能力。不如留下三分情面,希望怒蛟幫能力抗赤尊信那群馬賊,依然保有現今黑道三分天下的局面,豈不美哉。」浪翻雲暗嘆一聲,這干羅不愧黑道巨擘,高瞻遠矚,在這等風頭火勢上,仍能放下私人恩怨,為大局設想。
想想也是,縱能干掉名震天下的覆雨劍,必須付出鉅大代價,赤尊信一來,漁人得利,形成統一黑道的大業,這並不是干羅願意看見的結果。反而留下浪翻雲,讓他們與赤尊信拼個兩敗俱傷,對干羅這一方卻有利而無害。
浪翻雲一聲長笑道︰「干兄打的確是如意算盤。除非干兄立誓答應即刻退走,兩年內不得干涉敝幫之事,否則浪翻雲今夜誓死也要留你在此。」干羅道︰「浪兄眼力高明,竟能看出我要經兩載潛修,始能康復,沖著你這一點,我便要答應你的要求。」跟著立下誓言。
剎那間,干羅方面的人退得一干二淨。